谢舟以风流多情而闻名，在城中女子间拥趸者众多，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亲自将裴欢送回襄王府，很快，裴欢的名声便传了出去。

信阳公主府。

“哟，你这儿怎么还藏着谢公子的小像呢？不知羞，怎的还盼着谢公子有朝一日能瞧上你不成？”一个手环银镯子的丫鬟捡起地上巴掌大的画像追上前面的两个穿紫衣的丫鬟。

掉画像的丫鬟劈手夺回画像，十分宝贝地摸了摸画像，娇嗔道：“街道口张二麻子的小画摊买的，又不止有我一人买，羞什么羞。我这拿来每日拜拜，万一就心想事成了呢！”

“说到谢公子，你们可曾听闻最近坊间传出来个狐仙娘娘的转世？”另一个丫鬟插话道。

“没听过，你说说。”

“据说那是襄王妃的陪嫁丫鬟，在襄王府曾被七皇子的侍卫扶进厢房养伤，前几日又跟着谢公子进了云仙台，还是谢公子的车驾亲自送回襄王府的呢！”

“还进花楼？这般明目张胆的低贱货，狐媚子，襄王妃竟也能容忍？”丫鬟捏着腕上的银镯子愤愤地说道。

“什么狐仙转世，我看是个现世狐狸精吧！”紫衣丫鬟一脸妒恨的别开眼，将手中的小像收回怀里。

“哎，这坏人姻缘的才叫狐狸精，促人姻缘的那得是狐仙，听说襄王妃和襄王如今的恩爱就是这位‘狐仙娘娘’一手促成的！”

“……”

三个丫鬟正说得起劲儿，突然被喝止：“公主府是让你们说闲话的地方吗！”

闲话戛然而止，三个丫鬟见了来人，连忙跪了下去，低垂着头，颤着声儿道：“公主娘娘，于嬷嬷。”

“各自下去领罚。”于嬷嬷冷哼一声，指着怀揣画像的紫衣丫鬟道：“画像烧了，日后再在府中私藏男子画像，非给你拉去沉潭不可！”

三个丫鬟应了答，连忙散开。

收拾完丫鬟，于嬷嬷折身回到信阳公主身旁，只见自家主子朱唇微启：

“她们说的狐仙娘娘你可听闻？”

于嬷嬷低眉道：“听过一些坊间传闻，那丫鬟行举着实不端，非议良多。不过襄王大婚之日都不曾入洞房，倒的确是她进了文成阁后，襄王才开始留宿王妃处，闲话传出来便给她冠上了个‘狐仙转世’的名号。”

一声轻笑，犹若黄莺出谷。

信阳公主黛眉微挑，评价道：“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秀窄的手搭在于嬷嬷的小臂上，莲步朝前，轻声继续道：“桓儿的满月，给襄王妃送一张请帖去。”

襄王妃褚兰华，异国庶女，不受夫宠，自打她嫁入梁国，皇室宗亲抑或官眷都有意避着，信阳公主此举倒是打破了先例。

于嬷嬷先是一脸发懵，继而望了望自家姑爷的书房方向，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连连应下。

……

襄王府。

王佩和裴欢正在一清院的石亭里嗑瓜子，经过了好几拨丫鬟，整齐划一的动作：抬头看裴欢，低头窃私语。

王佩一仰头，还看见几个外院的女使丫头在不远处，探头探脑地打量裴欢，一时乐得直用手肘捅裴欢，笑着打趣道：“行啊你，这才到梁国多久，你就成狐仙转世乐，要是再待个一年半载，你还不得受人香火供奉啊，狐仙娘娘！”

裴欢翻了个白眼，神色恹恹。

“裴欢姐姐，王妃娘娘找你呢。”有丫鬟来唤道。

宫里送了四个丫鬟过来，给改了春花，秋月，夏风，冬雪留在褚兰华屋里伺候，所以裴欢和王佩担着大丫鬟的名儿，平日里却闲得很。

这丫鬟正是其中的春花，听着语气还挺恭敬，那一双眼里满是隐晦的不屑，盯得裴欢有些心烦。

裴欢跟着春花进了主屋，褚兰华便让屋里的人都退了出去，顺便将门带上，然后掷了一张请柬在桌上，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裴欢拿起请柬翻开细看，信阳公主府小世子的满月酒请柬，上面说辞和旁的相差无几，而唯一的差别就是添上了“裴欢”二字。

这多半与狐仙的传言有关。

先前的传言单是数落她行为不端，借此攀污褚兰华，她听到些苗头后，故技重施，又将她促成襄王和襄王妃的的事儿，添枝加叶给传了出去，把整件事的关注点放到自己身上，这才堪堪扳回一成。

没成想，很快就有人顺风添柴，让这事愈燃愈烈，将她抬成了“狐仙转生”，且从今日请柬来看，流传范围已经波及到皇室宗亲了。

古代的转世之说，要么是追加给死去的名人，要么就是给起义皇帝编撰的身份。而她一个丫鬟，何德何能担得起这转生之说。

造势的人目标很明确，就是针对襄王府，不过先被拉上火架上烤的还是她。

裴欢蹙眉片刻，合上请柬，放回桌上，垂头道：“奴婢省得。”

“你心里有数便是，下去吧。”褚兰华朝她摆了摆手，兀自端了一盏茶。从华明堂出来那日，她便将裴欢当谋士看待，不过这人到底是聪明还是自作聪明还有待商榷，现下她也还在观摩，诸事由她，却不管揽。

裴欢从屋里出来时，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神色各异地打量她，或是偷偷摸摸，或是明目张胆，心思都不轻。

近日关注度确实是高了些。

不过，多出风头也无妨，只要不作死，那么越出风头，她能见到的人就越多，接近云尘和尚也就指日可待了。

裴欢正想着，就听襄王萧景城的随从四安，走到王佩跟前道：“王佩姐姐，你告王妃一声，明日要去古陀寺礼佛，你们一清院准备准备。”

古陀寺！

裴欢一听，两眼瞪若铜铃，嘴角恨不能咧到耳根去。

四安被她吓得一哆嗦，不自主地后挪了半步，咳嗽了一声，对王佩说道：“照惯例，会在古陀寺待上两三日，这是王妃初出府门，旁的王爷已备好了，这贴身的物件还得姐姐们好生准备。”

说话间，四安不停往裴欢那处瞧，目睹她从那猴精似的神情又变作双手捂着嘴，一脸振奋，彷佛立刻就要窜上天去的模样。

他不由得呲了呲牙，说完也不待王佩回复，抬脚便走，待走出了一清院，又数度回首，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呢喃道：“什么狐仙转世，我看是妖怪上身！吓死个人！”

王佩看着清瘦少年的离去的背影，觉得他的态度委实有些莫名其妙，这一回头瞧见神色怪异的裴欢，恍然大悟。

她嘶了口气，万般嫌弃地一巴掌呼在裴欢脑袋上：“你干啥呢？”

沉浸在电脑，空调的幻象里的裴欢被打断，推开王佩的手，发自内心的笑道：“你不懂，我……”

突然笑容一僵。

这云尘和尚还没作古，自个儿也回不去呀！

裴欢脸色沉了下去，叹了几口气，继续道：“我没事儿。”

“失心疯！”王佩摇了摇头也不再管她，直往屋里去见褚兰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