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去把那花灯捡来，小心些。”张应频忽然吩咐道。

“是。”

不久小厮便提了只还燃着烛光的花灯前来，张应频接过湿漉漉的花灯，只见上边清隽的几个小字——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他提着这花灯愣了愣，不知为何面颊“腾”的一红，细长的眼尾挑了挑，薄唇下意识抿着起，半晌没说出话来。

他心里一动，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洛小可被他逼退，红着鼻子缩在墙角，醉醺醺说她不爱张彦合的模样……

“二皇子？”阿福见状，走上前问道。

“没事。”张应频回过神来，“把花灯收好。”

阿福收了花灯，张应频亦心不在焉，回身便离开。

“他……！”望月楼上，身着碧色长裙的少女猛地站起身来，明眸直盯着从河边离去的那白衣男子。

“小姐，这厮居然偷小姐放出去的花灯！实在太放肆！”一旁的侍女亦着急，回过神来，连连骂道。

谢韵未回话，愣怔在原地，远远看着看着男主信步走远那俊逸的身姿。

他收了她的花灯，岂不是看到了上面写的……谢韵想着，仿佛少女见不得光的心事不慎流露了似的，面颊染了红晕，眼底也泛起晶莹。

“我们谢家可是大齐世家之首，我们小姐怎能让这纨绔登徒子欺辱！”侍女又补充道:“小姐你莫急，这厮还未走远，颖儿这就叫人去拦住他！”

“……不必了！”谢韵突然伸出手，拦住忿忿不平的颖儿，那偷花灯的男子已从视线消失，心脏却还是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替我去查一下那人的身份。”她轻声道，“不要伤害他。”

“是。”颖儿闷闷不乐答道。

……

夜已经很深了，街上的喧闹声也渐低，远远地传到三皇子府邸这边时，罩了面巾般，模模糊糊地听不甚清。

官家人住的地方本就清静，更惶论还是皇子府。整座府，只有主屋那还亮着烛光，其他都没于黑暗中，任如水月光织成缎纱柔柔披上身子。

能看得那么清楚，是因为洛小可已经爬上了府邸墙头。这一角，隐没在树阴下，是少有的巡视死角处。

感谢三皇子府边这棵参天老树，能让她爬上来顺着粗壮枝桠落到墙头上，亏得她轻，二皇子的药也甚好，咬咬牙还是能忍住疼的。

月光明朗，院子里的花草亭楼都能清清楚楚地入眼，也许老天也觉得她今晚太过艰难，施舍了她一点幸运——完全没见着侍卫的身影。

她迷迷糊糊跃下墙头，猫着腰往自己院子那跑去。

这个院子离自己的并不远。府里如此平静，看来阿兰没有暴露。

想想也是，张彦合最近忙得快脚不沾地了，与西域合作那样的大事，要思虑的地方实在太多，郑洇笙估计都受了冷落，更别提她这个不受宠王妃了。

不知道阿兰休息没，要是没有，她该说什么哄过那丫头……答应的礼物也没买，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咝——！”推开门，洛小可倒吸了口凉气，惊得退后两步，心脏又一次砰砰地要跃出胸口般。

“小姐……”阿兰竟然就站在门口！语气神情一样的幽怨，骤然见着一人被黑暗缓缓吐出，本就心虚的洛小可是真的被吓得不轻。

“阿兰，你还没睡啊……我们进去说。”心跳稍微平复了些，她尴尬地将右手搁在发上，想说些什么，又怕院里响动太大招来侍卫，最终是垂下右手去拉阿兰，还带了催促往里推的力道。

“等等，阿兰你先别哭啊！”刚抓住阿兰冰凉的手，抬眼就见到她通红着眼眶泫然泪下，洛小可有些头大了，她最看不得女孩子哭了，关键是她还不会哄，她理解阿兰被吓得够呛，可这不是没事嘛，虽然是有点强词夺理了。

“小姐，你的手……”哪料，阿兰的关注点并不是她所想的那样，她顺着阿兰的视线，看向了自己藏在宽大衣袖下的左臂。

她刚才一直没用过左手，而在阿兰的印象里，小姐感到不好意思时的小动作，大都是用左手完成的，她在小姐面对老爷，三皇子时经常见到。

“这个……”洛小可心底划过道暖流，阿兰太细致入微了，遮得如此严实都能察觉到，流泪也不是为了自己。她心间再涌起股愧疚，这么忠诚美好的女孩，她当初只想着虐到极致，竟给了人那般痛苦的结局……

“我们进去说，别闹什么动静出院了，这可疼着呢……可缘由，我却只敢和你说说了。”眼珠一转，洛小可十分不合时宜地想到了个“哄”阿兰的点子，垂下嘴角，她满面苦涩，开始卖惨。

“那小姐，我扶你去躺着，上了药吗……”阿兰果真停了哭泣，右手匆匆抹掉眼泪，她急急地掺起洛小可，盯着洛小可身前的门槛，像是能用目光削平它般。

“上了……”效果太好，洛小可在心里暗赞了自己下。

房门在主仆身后落上。

幸亏第二天不需要去国子监读书，舒舒服服地睡了个日上三竿，她才不舍地告别周公醒过来——主要是饿了。

不受宠甚至被厌恶也有好处，比如任何深家宅院里，妾都需要大早上向主母请安，她这就完全没有这步，不用担心一天的好心情还没开始就已结束。

“阿兰，我们去消消食。”洛小可惬意地用过早饭，站起身时，肚子鼓鼓的涨得极是难受——她又没控制住，吃撑了。

“小姐……”阿兰担忧的目光落到她左手上，她虽不是大夫，但也知晓，受伤了应该静养的。

又念到小姐昨晚的遭遇，更是心疼。

二皇子殿下瞧着比三皇子还要不好相处得多，承不承这情可不一定，她家小姐，还是和往常一样……好在许是二皇子身边可靠的大夫上的药，听小姐的感受，因着上药及时，现在也没多大痛楚了……

“没事的阿兰，小时候练武不也常常受伤吗？有道是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这才是恢复的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