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四……

这一回，除了门口坐在地上的四个人外，她终于看清了那让自己第一眼看上去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那本应死锁着的大门不知何时被人打开，敞开的铁门后面，是一道仿佛要融进于黑暗中的身影。

而随着她再度探出头来，那站立的身影微微一动，似乎是朝自己这边望了过来。

糟糕！

她连忙转动身体，就要逃跑。

“你……，”男人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令少女叫下的步伐一顿，除了男人的声音以外，她还听见了奇怪的声音。

有点像……

吧唧嘴的声音。

不好不好。

黑暗中的春秋连忙闭上嘴，保持自己文明的形象。

他手里拿着一个扒开的橘子，这在他心中排行榜上，位居第二名的水果，是他顺路从玛瑙号货舱中偷过来的。

橘子是个好东西，相比于水果排行榜上第一的香蕉来说，唯一的差距也就在于橘子可能会有核，而香蕉扒开以后，其完美的果肉则可以毫不顾忌地食用。

他将正咀嚼着的果肉吞进肚中，以免自己说话的时候发出吧唧嘴的声音，随后目光落在重新探出头的少女身上。

她双手把着墙檐，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上去楚楚可怜，仿佛一只无助的小猫咪，这种临场发挥的演技，换成别人来可能会觉得她是哪个迷路的邻家女孩。

“……”

春秋这一回终于看清了那一头显眼橘发下的面容，果不其然，正是那个见钱眼开的少女。

“你……上午的时候就跟过我一次吧，是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春秋果断装作不认识。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啊……

而另一边，少女正想着无辜地打出否认三联这张牌，但都要脱嘴的话在看到男人周边的景象时，还是被咽回到了肚子里。

她从墙角走出，只穿着一件浅色短袖与包臀裙，露出惹无数女性眼红的身材，毫无疑问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少女似乎不是很在意别人怎么看她，她面色凝重，微微蹙眉：

“他们……怎么了？”

“他们？”

春秋闻言后，漫不经心地看向自己身边的钢铁牢笼，目光落在一个个歪歪斜斜躺在冰冷木板上的孩子，他们有男有女，年龄并不相同，但大多都不超过十岁。

“就像你看见的那样，他们睡着了，也许会有一个好梦。”

看着好像在说与自己无关之事的春秋，少女背在身后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还未组装的三节棍。

一时间杀气凛然。

但在下一刻，她锋芒毕露的气势又突然弱了下来。

不愧是带智商的主角啊……

遇到恶人不会坐视不管，正义感爆棚，但又能很快调整好情绪冷静下来。

春秋微微颔首，平静的开口道：

“如果你还没有下定决心要成为我的敌人，就把武器收起来吧，在海上，你知道把这种危险的东西拿出来，对别人意味着什么。”

“……”

少女沉默了一会儿，平举起背在身后的手臂，她张开五指，任由三节棍自由落体。

随后，她目光落在春秋双手拿着的东西上。

“喜欢橘子的，没有坏人。”

紧接着，她嫣然一笑：“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娜美，是个只偷海贼宝贝的小偷。偷听到你和船长的对话纯属意外！”

“不过我能看得出来，你肯定不是个海贼吧？小女子这次出海不小心把身上的钱财都花光了，所以才无奈的坐起了偷渡客。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找我帮忙的话，小女子十分乐意效劳，当然，报酬的话对于你这种好人来说，我不会要太多的哦。”

娜美俏皮地说着半真半假的话，但说到报酬两字时，春秋还是觉得她两眼中间似乎有$$的光芒一闪即逝，仿佛是想起了某人身上某个硬梆梆，金灿灿的东西。

“顺便问一下，那根金条是纯金的吗？”娜美像做贼一样，小声的补充了一句。

春秋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道：“你在想屁吃，当然是纯金的。但我可没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

“别这样说嘛”

娜美一步步靠近，她心跳的速度不由自主的加快，脸上却噙着明媚的微笑，以掩心中的紧张。

这就像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没有选择逃跑，而是主动地接近春秋。

“我们可以合作的。”

娜美绕过门前瘫坐在地的四名守卫，但在门口处停了下来，这已经足够她看清里面的场景了。

与此同时，她闻到了一股发霉与恶臭混合的味道。

这是……

娜美瞳孔骤然缩小，身体卸了力一般滑坐在地。

在两侧并不算大的两个牢笼里面，有三四十个昏迷的孩子拥挤在一起，他们有的穿着华贵，有的穿着破烂，不过此刻都显得脏兮兮的。

虽然看上去都还算健康，但面色却仿佛因为饥饿而发白。

牢笼中简易的便所里推挤满了排泄物没有收拾，这是那股挥之不去的臭味的来源。

有的孩子脸上有泪痕，有的孩子身上有被抽打过的痕迹，还有的孩子五指上全是伤口，仿佛是偷偷的用手去抠船的木板，想要逃离地狱。

本来要对春秋说的话卡在了喉咙中。

“还能站起来吗？”

春秋没有看她，但语气却是柔和了些许。

“啊……”

娜美应了一声，用力地捶了一下自己大腿，随后缓缓站起身来，这简单的动作做起来都感觉艰难了几分。

她黑着脸，发帘遮住了双眼。

“这些孩子，就是你们白天时说的‘奴隶’吧？”

春秋点了点头。

“他们都是谢尔兹镇的？那里不是有海军支部驻扎的基地吗，难道不管吗？”

“有的是，有的看服饰应该是其他岛屿的。”春秋回答道，他捏了捏眉心，继续说着：“本来我也不是太确定的，不过这么看来，这些孩子的确都是献给世界政府的，他们未来不是被培养成机关人员，就是成为地下的特务，海军，只是世界政府旗下的一个棋子罢了。”

“海军也许还可以靠征兵来扩充势力，但像地下工作这种见不得人的事，不是人人都愿意做的，而孩子正好是最好操控，最好被灌输思想改变的，能从小开始培养，这不是很好吗？”

春秋冷笑了一声。

“一点……”

娜美快步来到了春秋的面前，她握紧了拳头，倏地抬起头与春秋四目相视，一双满含执念的美眸死死地盯着他的双眼。

她一字一顿道：“都不好！”

紧接着，娜美伸出手拽起他的衣袖：“你得帮我！”

她这一刻完全没有了平日里骗人时的那种古灵精怪，活脱脱一个该出手时就出手的女汉子样。

“你是恶魔果实能力者吧？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的。”娜美喃喃道，她转过身，研究起挂在了牢笼贴门上的锁头。

“你那个时候到底对亚当做了什么？莫非你可以改变别人对你的印象？话说回来，我听说随便一颗恶魔果实拿出来就有上亿的价值，所以说你果然很有钱吧？这么说，你果然是某个商会的公子咯？”

“啊……开了。”

娜美说话间，已经将牢笼上的锁撬了开来。

她边说着，边拉开铁门，一点也不在意扑面而来的难闻气息。

和这些孩子的悲惨遭遇相比，这点小事，眼一闭，心一横，狠狠心就忍下来了，又不是没见过更坏的情景。

娜美回眸继续说道：“门口的四个人是你弄晕过去的吧？他们万一醒了，还要麻烦你用恶魔果实的能力想想办法。”

春秋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他将手中的橘子皮折叠起来揣进兜里，然后平静地说道：

“你不用套我的话，这几个人是被我打晕过去的，我下手自有分寸，不会那么快醒过来的，而且告诉你也无妨。”

春秋声音一顿，缓缓道：“我吃下的恶魔果实名为记忆果实，我改变的不是亚当的印象，我也不是什么商会的公子，我篡改的是……”

“他的记忆。”

娜美顿时睁大了眼睛，感觉自己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猛然意识到这种能力最强大的地方，就在于受害者甚至无法察觉到自己中了招。

“放心吧，我并没有对你使用过能力。”

春秋的话让娜美稍稍松了口气，随后，她看向昏倒在地的孩子们，她这时好像已经明白了春秋对这些孩子们做了什么。

“那他们……”

春秋颔首：“我说过了，我只是让他们睡上一觉，一次删除的记忆太多，会让大脑内部产生一段空白期，并进入自我保护模式。”

“可他们总会醒来。”娜美小心翼翼地将一些昏迷时，身体叠在一起的孩子们分开。

“所以才需要我们不是吗？”

春秋的反问令娜美一怔。

她登时笑靥如花，第一次露出了这般真诚的神情，只可惜因为背对着的缘故，春秋并没能看见。

“那你打算怎么办，老大，要打劫这艘船把它开回去吗？”娜美有些兴奋地道。

“老大？”

“不然叫你什么，大哥？老板？你又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娜美自顾自地说道。

“你不是有偷听……算了，无所谓，叫什么都一样。”

春秋也不是很在意，他接着说道：“打劫肯定是不可能的，又不是海贼。”

“这艘船，要去乌玛岛。”

正一个挨着一个用手背测量孩子们体温的娜美，听了这话立刻不满地质问道：“你打算把这些孩子们送入虎口？”

“不然呢？送回去到由蒙卡统治的那座岛屿吗？请求他手下的海军帮我们送孩子回家？”

娜美顿时不说话了，显然也是对蒙卡的暴政有所耳闻，她蔫蔫地道：

“那怎么办……”

“所以说去乌玛岛。”春秋低头看着地板，“海军采购矿石都会去索罗尔商会，并不是所有海军都是坏人，这些孩子们来自不同的地方，你想要光靠我们将他们送回去吗？”

他的这番话也有道理。

不，是我一时间觉得他太牛逼哄哄了，以为他什么都能做到。

的确还是去乌玛岛更合情合理一些……

娜美沉默地思索了一会儿，随即乖巧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