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空挡,大有将碗碟都收了,又仔细将桌子擦拭干净,进了后堂洗碗碟去了。
刚到午时,就从外面来了三人,都身穿长袍,腰系玉带,在十号桌坐了下来。
另外一名叫阿福的伙计赶紧过去招呼,只听见其中一个三十来岁,唇上留有青须的汉子道:“都有些什么吃的?”
又见阿福赶紧跑到柜台上来,取了一份今日菜单过去。
苏慕听见那边报了几个菜名,阿福弯了弯腰,取了菜单朝柜台后来。
只见他取下了几个墙面上的菜名牌子,就往后堂里送去。
苏慕抹了抹额,这些伙计还是太生疏了,怎么也要现将给客人备好的茶水端过去才对。
只好她从柜台后面出来,从柜台一旁端了一壶茶,给十号桌上送过去。
还好三人正在小声谈论着什么,根本没留意到没上茶会这回事。
直到苏某将茶壶摆上桌转身走了,青须汉子才转头看着苏慕的背影,“咦”了一声。
苏慕也听到了,难道这人认识苏如英?
想到这个身份,苏慕还是觉得自己缩在柜台后面就好,只要不是站着,基本上不会有人发现。
还好,大有从后堂出来了,阿福也端着菜从后厨出来,送到了十号桌上。
到了用餐时候,店铺陆陆续续来了些人,大有和阿福就一刻也也停的在前堂和后厨转动起来。
直到未时初刻,食客才慢慢减少,未时三刻,店里人都走了。宝笙从后厨出来,扫了眼前堂,对苏慕道,“我们吃什么?”
苏慕坐在柜台,点数着钱,头也没抬,“看还剩下些什么,你自己看着办吧。”
点清了,一共收入儿十三两,还有一百五十二枚铜钱。
苏慕笑眯眯地将银钱收入木匣中,她数了数,点的最多就是这道东坡肉,这是这个段时日的招牌菜,从刚才的结果来看,点的人数也最多,几乎是没桌必点。
其次,受欢迎的就是炒菜系类,或许是这样新奇的烹饪方式引起了这个时代食客的兴趣,又或是炎热的夏天适合这样的小炒,总之效果不错。
这个时节最多的就是莲藕,今日的菜单上有好几个道与莲藕有关的菜,醋糖莲藕,麻香藕片,莲藕木耳炒肉片。
其中最受欢迎的是莲藕木耳炒肉片,但就这个菜,就被点了不下二十次,这道菜定价一百文,还有一道简单的炒鸡子,也就是炒鸡蛋,也点了十多次,这道菜定价也是五十文。
这些炒菜系列自然都是宝笙做的,另外一些羊肉,鱼肉的菜系,基本都是娄庖厨做的,这个菜比较耗时耗力,又是这边在酒肆常见的菜肴,比如有名的水盆羊肉,糖醋鱼,鲈鱼烩,苋菜鱼羹等,这个菜的价格自然遵循市场定律,都怎么说都比炒菜要贵上许多。
等了一会,宝笙端着托盘出来了,此外,大有手里也端了一个托盘,自然,对于爱吃糖醋鱼的宝笙来讲,这道菜自然少不了。
空了锅底的水盆羊肉,糖醋鱼,麻香藕片,清炒苋菜,另外还有几个冷盘比如卤猪耳等。
吃完饭,苏慕就打算坐车回府,她出来半天了,下午还答应去教花如雪的两个婢女游泳,只跟宝笙交代了几句就回去了。
下车的时候,苏慕又交代了车夫一句记得每晚一定在戌时四刻前将宝笙接回来,戌时四刻也就是晚上八点左右,这个时间店铺应该打烊了。
回了汀兰轩已是申时初刻,她在榻边坐下,伸手去倒茶,发现茶壶是空的,唤了一声春梅,进来的却不是她,是个高挑个,远山眉的丫鬟,进了进来,怯生生的道:“夫人,有什么夫人?”
苏慕随口问道,“春梅呢?”
丫鬟小声说道,“春梅今天上午请假了,说是家里捎信来了,叫她回去一趟。您今天上午不在,只好跟白公子说了。”
苏慕从桌上拿起那本《食珍录》,翻到昨夜看的地方,“你是秋菊?”
丫鬟点点头,见苏慕并没有看着她,又轻声回答,“是的,夫人。”
看着个大,胆子却这么小,怪不得她不常见到她。
苏慕指了指茶壶,“去泡壶新茶来。”
秋菊领着茶壶下去了,叹了口气。
一刻钟过后,秋菊提了茶壶进来,见苏慕只看着书本,待了会悄悄退了出去。
没多久苏慕便将书本放下了,倒了杯茶,润了润唇,才大口大口的喝完了整杯。
苏慕在心里盘算,照着小饭馆目前赚钱素读,不知何事才能还得上白淳的那五千两。
还是得另外想办法才好。
申时末还味道酉时,苏慕就收拾了一套衣裳,往浮雪阁那边赶。她的时候,湖边并没有人,她将装衣服的包裹放在浮桥上,才等了一会,就见从浮桥那段娉娉婷婷过来两个人,正是上次见到那对姐妹,跟她学凫水的婢女。
两女走到近前,微微施了一礼,问,“开始吗?”
苏慕看了两人一眼,都穿着黑色劲装,头发也只用一根发呆高高束在头顶,看上去很是清爽利落。
苏慕拆下头上的饰品,抽出碧玉簪,一头青色如飞瀑直垂到腰际。
犹豫了一会还是将外衣脱了,扑通一声就跳了水里,溅起一片水花。
两女互看了一眼,也跟着扑通一声,跳入了水中。
苏慕先做示范有了一次,游了几米远之后又折了回来,“你们看清楚没有?”
两女轻轻摇了摇头。
苏慕只得再示范了一次,深吸了一口气,潜入了水低,蹬了一下腿,却发现被什么东西给绊住了,正要睁眼看时,突然头晕目眩,竟昏了过去。
苏慕湿哒哒的身体被两人放在了浮桥上,两人上下一阵乱摸,好半响才停手。
……
“怎么办?”
“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手段,竟丝毫破绽都无。”
“直接跟公子说吧。”
“只好这样了。”
……
苏慕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浮桥上,衣服湿哒哒地黏在身上,一阵风吹过来,她不禁簌簌发抖。她怎么在桥上?
两女中右边一位解释道,“你突然在水中昏迷了,我们才将你拖到浮桥上来。”
“对,你真是吓我们一跳。”
是了,她记起来了,她起身道谢。今天才第一此课就晕倒,苏慕实在觉得抱歉,没想到两女却道,“你还是先养好身子吧,这个倒是不急。”
苏慕抱了手臂,看了身上的湿衣一眼,倒了声抱歉,拎起地上的包袱往树林子去了。
苏慕又来到了上次换衣服的大树后,迅速将湿衣换下,换上干净的里衣,这回她特意带了干布巾,将一头湿发擦得半干不再滴水,苏慕才将地上衣物整理好,退出小树林去。
浮桥上早就没有人影,看样子是苏慕在树林里待得太久,她们不耐烦回去了。
哎,真是又一次糟糕的凫水体验。
……
入夜,汀兰轩内,灯火摇曳。
苏慕躺在床上,双眉微皱,呼吸急促,脸颊通红,嘴唇苍白,额头却又烫的惊人。
秋菊去房里收碗盘的时候才发现,桌上饭菜一丝没动过,夫人还发起了高烧,春梅不在,胆小怯弱的她急得只掉眼泪。
哭着去寻了偏屋正喝着小酒的商嬷嬷,商嬷嬷到底经历多些,打发小厮去请大夫,又想了想,又叫了人去淳园。
秋菊也没空着,换着湿巾给苏慕敷额头,有些商嬷嬷在,她到底心稳了些。
倒是白淳很快就赶来了,看他衣裳整齐,竟似还未曾入睡,他只听小厮说夫人不大好就急忙赶了过来,连自己都没发觉,竟是一直提着一口气,此刻来到苏慕床边,看她烧得通红的小脸,忙伸手摸上了额头,不自觉地就握上了苏慕的手。
手却是一片冰凉。
白淳在床边坐下,问,“去请大夫了吗?”
“已经去请了。”
白淳抿着唇,一眼不发的坐在那里,秋菊打算给苏慕换个湿布巾,不知怎么手一哆嗦,白淳瞥了一眼,顺手从秋菊手里拿了过来,换下了已经变热的布巾。秋菊接了过去,放入了水盆里,如此隔不了多久就要换。
无一人发出声音,静的秋菊连绞干布巾的动作都做得小心翼翼,房间的气压低得让人仿佛透不过气来。
此时,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和说话声,“……不要催了,我气都要喘断了……”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房间里的低压被打破,她尝尝地舒了一口气,刚才真是吓死她了。
老大夫被请到了床边圆凳上坐下,他看了看苏慕,又伸手把上了脉,脸色微变。
把脉的手像触电似的离开了苏慕的腕,吸了口气才又放了回去。
刚才才舒了一口气的秋菊又心脏一紧,三双眼睛都盯着老大夫的脸。
顷刻,老大夫就将手收了回来,扫视了三人一眼,最后停在了白淳身上,商嬷嬷见此情景,拉着秋菊悄悄退出了房门,将门带上。
老大夫见房里再无旁人,才道,“只是感染风寒,吃几副药就无碍。”
“但……”老大夫沉吟了下,“她的旧疾,老夫却是无能为力了。”
白淳听到旧疾两字,心口一紧,“什么旧疾?”
“你不知道?”老大夫看了床上的人一眼,叹了口气,“她心血早已衰竭,寿命恐不长久。”
听闻此言,白淳身子不禁晃了晃,老大夫关他神色,脸上也露出悲悯神色,行医大半生,见过很多人的生死,然这么鲜活的一个生命即将消逝,仍让人有些感伤。
在生死面前,权贵又有何不同。
老大夫留下了几包药,也没等白淳相送,就走了。
白淳心神尽失,看着药包,终是唤了人进来拿去煎药。他守在床边,注视着苏慕,似乎是想要将她看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