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江奇就随着船队到了江州。
“大官人急着走,之前就跟恁说了,我们船只到江州,这下可是到了。恁要到建康,还要乘船往下走,再过一两日就到。”
“多谢老苍头。”江奇又掏出一块碎银,塞在老苍头手里,“这几日多有不方便,多谢。”
老苍头收了银子,笑容又好看了几分,“大官人是奢遮汉子,又是本事人,老头子本不该说什么,但江州不比其他地方,这处不少强人出没,多做的无本买卖,千万要小心。”
江奇再次拱手言谢。
只见老苍头压低声音,“浔阳江上,有张姓两个兄弟,常在江心合伙害人,当哥哥的是艄公,当弟弟的装作过路的行人,两人把人带到江水之中,前后无路。当哥哥的,先出来叫嚣放刁,若是不怕,就把弟弟丢下水,让其他人吓破胆,交出买命钱,若是不依,只怕会被一刀了结性命。”
“大官人只是周转,便要下建康城,老头子好歹拿了恁钱,就再多嘴说几句。城外的揭阳镇,那是万万经过不得。那里头有穆家兄弟,虽是富户,暗地里专门打家劫舍;镇外的山岭上,还有个开酒家的李姓恶霸,听说专用蒙汗药坏旅客性命,还糟蹋人尸身,拿去做下酒菜,手里也不知沾了几条冤魂了。”
老苍头说着话,声音都有点颤抖,不住看着旁边,生怕被人听到一般。江奇点点头,并不表态,只是道谢。
老苍头小心翼翼说出这些消息,不管是不是看在钱的份上,其实都是冒着风险讲出来。如果江奇跟他们一伙的,或者相识的,老苍头估计要栽倒。
这就是熟悉人物的好处,刚到江州,已经基本清楚情况。老苍头提醒的正确与否,江奇自然心中有数。
江州古称浔阳,长江流经江州的一段,就是浔阳江。这一带的几伙强人,他是知道的。浔阳江里,船火儿张横和浪里白条张顺兄弟在当艄公,夺命摆渡。
张顺还兼职鱼牙子,就是鱼贩子。
混江龙李俊带着童威童猛兄弟在这一带贩私盐,当然,李俊是庐州人,并不是江州本地人。老苍头没提起这货私商,估计他们几个不怎么害人性命。
附近的揭阳镇,没遮拦穆弘和小遮拦穆春在欺行霸市,尤其穆弘,手上功夫硬,一般人不敢惹。揭阳岭上,催命判官李立开着他的小酒店,小日子十分滋润。
这批人里面,李俊算得上一条真好汉。在水浒之中带着童威童猛保全性命不说,还在水浒后传里面,带队出海,成了暹罗国国主。
就是在与宋江会面之前,也几次三番救了宋江性命,可谓把人情做得十足,否则宋江的小命估计要坏在张横和李立几人手里。
江奇在江州城里城外辗转了两日,没寻到什么好汉的踪影,也不气恼。现下梁山根据地都还没掌控,只是结个善缘,见不见面,问题不大。
倒是名声传开更重要。他又化成吴天德将军,在江州的勾栏瓦舍寻了说书艺人,砸重金宣扬“恩公”江奇的“仁义无双”。
形象是人的第二生命,先把名声度和美誉度刷上去。
“这位将军,看着面生,莫不是无为军里新上任的将军。”一名穿着褐色直裰的中年男子笑眯眯在江奇对面坐下,拱手招呼,“在下江州黄文炳,最喜交友,特别是军中悍将,好汉多多。不知将军……”
“原来是江州城的黄通判,久仰大名。”江奇拱手微笑,“本将吴天德,准备往福建路任职。”
黄蜂刺黄文炳,江州城的赋闲通判。宋江在酒楼上提反诗,就是他读书其中深意;后面宋江被抓,装疯卖傻,大便在裤子上,又是他看破其中关节,一顿好打,宋江就招供了。
只不过他计策没成,最后引来晁盖一伙人江州劫法场,也把自己性命交代。
梁山29人在江州小聚义,宋江为了报仇,带人冲进黄文炳家中,全家几十口,鸡犬不留,血流成河。
“噢……吴将军竟然知道小可名姓,甚是令人欢喜。只是,吴将军是不是在路上出了什么变故?怎地一人前往福建?”
江奇端起酒杯,猛灌一口,“无甚难事,不过遇到剪径的匪类,跟班随从都被杀了,剩下一人回去报信,现在只好孤身一人前往。再不前往,只怕要误了就任的时辰,引来军法处置。”
黄文炳心思转得很快,宋代武将不在一地常驻,经常调动,吴天德只怕也不是甚么重要官衔,看他只是指挥使衣着,最多只能带着几十人,被山上的强人劫掠,也是正常。
黄文炳此刻表现得愤怒而又哀伤,“这些个贼人,竟然连官兵都敢设计袭击,离死不远。不如,我们一同到无为军上,求上官出兵,剿灭了这窝盗匪?”
“不可,我就是托人走了蔡太师的门路,才求得泉州指挥使的位置,若是在这里就求助,又是欠下天大人情,只怕蔡知府恼了,以后更不好见面。还是待我任了职,建些功勋,再寻个路子,调到江州。”
只见江奇变得一脸期待,“到时候真正背靠着蔡太师,还怕不能剿灭几个山寨,报得此仇?黄通判说呢?”
黄文炳正要说话,又被江奇抢了话头,只好再次安静。
“哼,当时二三百劫匪困我队伍,虽被我斩了几十个,只可怜我的三十将士,只剩一个活口。”江奇说到这里,义愤填膺,猛地一拍桌面。
一声脆响,只见梨花木的桌子登时破了个巴掌大的洞,甚是吓人。这力道,让人心悸。
“将军所虑极是,小可孟浪了。”黄文炳双手不住颤抖,刚才那巴掌,若是拍在他身上,只怕登时殒命不可,“不想将军竟然有如此功夫,区区一个指挥使,实在配不上将军。”
黄文炳看到“吴天德”骄傲的面容,心中有了算计,压低声音,“将军若想更进一步,须得紧跟咱江州的蔡知府,他可是蔡太师麒麟儿,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吴天德”的八字胡不住抖动,“我倒是想跟,如何攀得上关系?想我在东京厮混多年,还是托了好几层关系,才倾家荡产,买到一个指挥使的名头。”
他似乎又突然反应过来,“黄通判知道门路?”忽而又坐正身子,不屑道,“若是知道,你也不会只是赋闲通判,只怕也没有门路。”
这几个自然而然的小动作,像极了身怀本事、一心向上爬,又瞧不起文人的武将。
黄文炳微微恼怒,别说武将瞧不起文官,文人更瞧不起武将,有宋一朝,文官一直压着武将,甚至不少文官都能直接带兵出征。
黄文炳虽然恼火,却让人看不出脸上有丝毫变化,一直挤着笑容,“小可倒是有条路子,最近知府大人正在寻一批本事人,将军这等身手,却是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