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这么说起，我还算惩治凶徒了。你说说，这淞国哪条法律说了不让惩治死囚？”

死罪？

众人闻言皆是满脸不解。

这拦上汾水，除非是挡住天子之驾。要不然最多也就是道德谴责，哪来的死罪？

正说着，这梁府外头，内侍已经驾着马车到了。

官家急宣，大柱国之孙承事郎梁晨进宫。

……

边家的饭桌上，除了不在场的边潇，还有那捧着一本大书看得津津有味的边飒。其他人尽是紧锁着眉头。

这小祖宗好不容易回来了，两年了一家子才能坐在一起吃上一顿饭。

家里一共就两个小辈，结果一个骑着马不知跑哪去了，估摸着又跟梁家小子鬼混去了另一个回来就去翻淞律，好不容易哄上了桌，就知道抱着那本淞律傻笑。

这是律法，不是话本！你能不能尊重一点？

边飒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原来那小子打得是这个主意，难怪在船上他要说这么一番话！

真坏啊！

边飒又是噗嗤一声，眼里尽是光。

众人又皱了皱眉头。

……

坐在马车上，梁晨这摸摸、那看看，哪哪都好奇。

仔细想想，这好像还是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次乘马车。虽然晃了一点、也有点颠簸，但感觉比汽车舒坦多了。除了房车，好像没有什么车能在车里铺上这么厚的毯子，坐着怪软和的。地上那铺着的，是虎皮吧！

“瞧瞧你这没见识的样子，说出去丢人。整的像咱俩这大良二少没见过世面一样。”边潇看着梁晨这幅模样，挖苦道。

梁晨翻了个白眼，无奈道：“我爷爷都不跟着，你说说你跟着干嘛？”

出府前，梁德说没有官家的召令，他也没有提前上书说要进宫。一个手握兵权的异姓王就这样进宫，算是逾矩，日后少不了受人弹劾，虽然不惧，但也实在麻烦。便不跟着了，但也让他不要怕，若是在朝堂上受了委屈，天大的事他兜着。

但这边潇却是死活要跟着梁晨一起上马车，怎么劝都劝不下来。

边潇耸了耸肩，道：“你放心，那内城憋屈的慌。我才不进去呢！只是懒得骑马，蹭你个车坐坐！”

哦，只是坐坐。

梁晨点点头。

他也担心边潇就这样随意进入王城，会被有心人所诟病。

车辚辚马萧萧，从城东到内城门本就没多远，再加上这绘龙的车架一看便是皇家的。一路根本没有任何人敢拦，就连并驾齐驱的胆子都没有。

眨眼的功夫就到了，随着内侍一声轻喝，马车在内城门口停下了。

车上的帘子被毫不客气地一把掀开，边潇直接从车上骨碌碌滚了下来。门帘处一只脚慢慢缩了回去，只留下一句淡淡的：

我们走。

驾！

马车前行，留给了边潇一口飞灰。

周围有人一脸看热闹的模样打量着，想看看到底是哪位仁兄被人从车上一脚踹了下来。

“呸呸呸，死太监你小子真不知道什么叫客气啊！”边潇拍了拍身上，吐着嘴里的灰。

“看什么看？信不信本少爷挖了你们的眼珠子？”

边潇感觉到这些人的古怪眼神，张嘴就骂。

顿作鸟兽散。

边潇的面子谁敢拂？就算有，那也不是我们这些平头百姓。

……

马车里，梁晨舒了口气。

终于走了！

能不能不要这么烦？一路上说个没完！从官家的喜好，到皇城里需要注意的事项。居然还提醒我，宫里所有的女人都是官家的，眼珠子不要乱飘。

我是这种人吗？

说一次也就算了，翻来覆去的说。知道的是你关心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脑子不好使呢？

想着，梁晨掀开了帘子，往外看去。

内城！

这还是第一次来呢！

大良城，整个是“回”形结构，最外层乃是外城，城周长四十八里又二百三十三步，住的都是平民百姓。

再往里就是内城，周长二十里又一百五十五步。住的都是王公贵族，还有的便是些高消费的销金窟。因为淞国皇宫不算多大，尚书省、御史台、秘书府等也设在了内城。

自然，梁家和边家除外。两家都是草根出身，最开始的宅邸就在外城。即使后来发达了，也只是扩大了府邸，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往内城搬。也是因为这样，才有了那诺大的府邸。要不然到了内城，每一块地都被千万双眼睛盯着，哪能让你这样扩宅邸？

内城再往里，便是皇城了。皇城周长九里十三步，从东、南、西三面环卫内里的宫城。宫城周长五里。二者合九五之数，象征着九五之尊的无上权力。

梁晨眼中，这内城果然与外城大不一样。

首先便是这宽阔的路了，足足够三十六辆马车并行，合天罡之数。这路，可比梁晨穿越前见过的所有道路都宽啊！

接着便是建筑了。

华丽了不少，也紧凑了许多，几乎是一户挨着一户，一楼挨着一楼，像外城那样留出空地甚至还有人拾掇出菜畦的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内城也有那风月场所，却没有那些挥着手绢揽客、叫着大爷来玩啊的老鸨。内城只有教坊司，专为官员所设立。这教坊司甚至还是政府机构，隶属礼部。大小庆典、迎接宾客都有教坊司的影子。乐师、女乐几乎都是遭受处罚的官员的妻女，因为都是曾经的大家闺秀，所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最让梁晨兴奋的是两个字免费！

吃喝听曲自然是要收钱的，这免费说的是房里的那些事。

淞国规定教坊司只能陪酒歌舞，不能进行体液交流的那种交易。

不过，不给钱就不算嫖了。只要你有魅力，让那些女乐投怀送抱，你情我愿的自然没人管。更有甚者，还有女乐花重金买某些才子一夜。

不花钱，还倒给钱。梁晨怎么能不ji动？

想着想着教坊司，皇城就到了。

进了头道门，梁晨就只能下车了。除了官家，这里头莫说马车，连马都不让同行。众妃嫔乃至圣人，也只能乘肩舆，最多最多乘个轿子。

当然，梁晨就没这待遇了，只能靠两条腿慢慢走。

一下车，一白眉无须的内侍已经在那站着了。

周围的侍卫和内侍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从他们飘向老者那若有若无的恭敬和畏惧。这人的身份梁晨也就不难猜了。

这人应该就是入内侍省的都都知应敬谦了。

淞国内侍共有两个机构，入内侍省和内侍省。内侍省干得都是些在外的杂活，几乎没有见到宫里贵人的机会，一辈子干着相同的事，直到老死或是犯错被杖毙。

而这入内侍省就不一样了，虽然干得也尽是些扫除之类的杂活，但却拱侍殿中。虽然没有实权，但却能在贵人眼前，有的还能说得上几句话，所以也算得上是个肥差。

这两省与其他机构一样，从最小的大小黄门，到最高的都都知，等级森严。

“梁晨见过应大官！”梁晨朝着应敬谦拱手行了一礼。

“世子客气了，咱家可不敢受世子之礼。”应敬谦抖了抖眉毛，说道，眉头紧皱地看着梁晨。

梁晨走上前，凑到应敬谦身边，不着痕迹地递上了一个荷包。嘴里恭敬说道：“大官是从五品，梁晨只是个从八品的承事郎。这点礼数梁晨还是要有的。”

应敬谦纠结了一下，颤抖着手接过荷包，想了想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白手绢包住了荷包。那紧锁的眉头才微微松开，又掂量了一下那荷包的重量，一抹笑意才浮上了脸。

“咱家就谢过世子了！我们还是快些吧，莫让官家等急了！”

说着，又皱着眉头看着梁晨，扭头就走。

梁晨紧紧跟上。

走了几步，那应敬谦又转过身来，看了看梁晨。看得梁晨心底直犯嘀咕。

“啧……”应敬谦砸吧了一下嘴，伸出手把梁晨微微歪斜的衣襟重新扳正，又拍了拍梁晨的肩头，扫去了上头的一根掉落的头发。那皱着的眉头才真正舒展开。

“世子，走吧！”

梁晨看着应敬谦这一番动作，再想想刚刚掏出的白手绢，浑身上下不见半分褶皱的衣衫。

原来这应敬谦还是个强迫症患者啊！

一路往内里宫城走去，兴许是那一兜子银子的缘故。这应敬谦对梁晨倒也客气。一路上跟梁晨小声说着在这皇城宫城里的注意事项。无非也就是些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不该说的不说之类的话。

梁晨也牢记这，一路上微微低着头。

倒也不是真的害怕，实在是这里头的气氛太过压抑，压得人喘不过气。倒是不像皇城，而像一个巨大的监牢。仿佛越往里走，就离人世间越远。在这里头，梁晨见的每一个人都是深深低着头，神色匆匆，行走间连半分声音都没有。

像群鬼！

梁晨在心底补充了一句。

也不知行了多久，梁晨只知道一共走了一千八百三十一步。

“世子殿下，到了！”

应敬谦停下了脚步说道。

梁晨仰头看去，默默念道。

“垂拱殿……”

平平无奇小兽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