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前走就是那条让贺静嘉厌烦无比的狭窄长道,江景南和沐辰如并排走着,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正正好好可以在这条小路上不尴不尬地行走。只是一条路,一个目的,却有两种想法。
他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了,不同于以往捉猫遛狗逗鸟的纨绔形象,这样看来到真有一股世家公子的风范。沐辰如不禁嘴角挂起一抹笑意,淡淡的,一如他这个人一样。
江景南内心却极为懊恼,真是疯了,才会找他一起去喝茶。那喝茶的时候才说些什么,该做些什么。若只是单纯的喝杯茶,好像还有点遗憾。可是两个大男人有能做什么?
江景南心里藏不住事,他所有的事情都写在脸上了。正好给了沐辰如一个话题:“江公子看起来不是很高兴。”
“有吗?”江景南微微皱眉,这么明显吗,他偷偷瞥了沐辰如一眼,发现他正在笑看着自己,原本刚沉下的心又开始漂浮。一个大男人长成这样,真是、真是什么来着,对,真是气人。
沐辰如停下来转过身正面直对着他反问:“没有吗?”
秋季的风总是带着一股寒意,吹在人脸上,不免有些刺骨。不只是沐辰如的目光太过强势,还是江景南自己心里炽热,总之他耳颊处有些发烫。
距离走过这条路还有一半路程,幽僻迂长又狭窄的小道上,只有他们两个人,面对面站着,阳光直照而下,在沐辰如的头顶上散开,落在他的双肩上,平白给这个人增添了许多温暖,,像是沾染了红尘,看着似乎不是那么淡然如水了。
“沐辰如,我……”
“什么?”
他要说什么呢,说自己心里似乎在惦记着他,说他看见他就心里既高兴又烦躁,还是说他刚才……吃醋了。
吃醋了!
是了,他刚才吃醋了。他刚才鬼使神差地站在他身边与他比肩而立,与贺静嘉的夫婿做出了相同的举动,似在宣誓主权。
“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沐辰如重复了一遍,细细想着答案,过了许久,他才说,“容易让人眼前一亮的人,容易让人喜欢的人。”
“那你呢,容易让你喜欢吗?”
江景南刚才的话根本就是顺口问出来的,他自己都没想到会问出这个,既期待着他能给出自己想要的答案,同时又害怕答案不是自己想听到的。
沐辰如一愣,显然也没想到。他的目光划过江景南的面颊,看向远处的天空,依旧是淡淡的语气,只是略微加了一似颤动:“江公子这个问题,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若是非要你回答一个呢?”
“那大概是容易的吧。”
“什么叫大概是,我要一个准确的答案。”他急了,他真的太想要一个准确答案了。他应该早点明白的,从一开始,从他刚见他的第一面,从沐辰如打他的那一次开始,他就逃不开了。
“容易。”沐辰如的目光又转向他,他似乎心里知道了江景南这么穷追不舍的询问,到底是为了什么。
其实他又何尝不是呢,那个传闻纨绔不堪,难成大任的人也有那么单纯可爱的一面。说话起来,他在桃风镇这么几年了,都没见过江以凡做什么坏事,看来坊间这些传闻大多应该是不实的。
说完沐辰如就自顾自地往前走,他太需要理一下思绪了,偏有人不随他的愿。
江景南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内心窃喜,以至于径直跑到沐辰如身边,胳膊搭在了人家的肩膀上,看起来两人亲密异常。
沐辰如把他的胳膊轻轻抬起又放下:“江公子,我们还没熟到这个份上。”
江景南也不恼,脑子里一直在想着,他太瘦了,刚才搭在他肩膀上的时候隔着衣服都可以感受到硌得慌。
“是吗?我以为我们已经比较熟了。”
“江公子说笑了。”
“我是不是说笑,你心里应当是非常清楚的。”
一条道已经走到尽头了,抬眼望去便是熙熙攘攘的人群,看着到是一派和谐的场景。
“走吧,带你去我经常去的那家。虽然那家茶馆名气不如盛泽,但口味绝对是赶超他们的。”
“是渊客吗?”
江景南微惊:“你知道啊?”
“嗯,之前经常去。”
“那我怎么没见过你,我也经常去的。”
“大概恰巧错过了吧。”
“嗯,大概是。”
江景南不觉一笑,老头还是公平的,该在一起的人,无论错过多少次总会在一起。若是不该在一起的人,就是日日守着都不一定能遇到一次。
渊客茶馆名气有点小,去的人并不多,恰好对了沐辰如的心意,又适逢老板茶艺精湛,更是成了他的常临之所。
“呦,江公子,沐公子来了,快,里面坐。”
老板是个女人,常年以面纱遮面,从未有人见过她的真实面目,若是只看眼睛的话,一双杏眼到是十分娇俏,想来是个美人。
之前也有人挑事,非要解了老板娘的面纱,正好江景南在场,一脚把手脚乱放语言下流之人踢出门外。至此再也没有人敢打老板娘的主意。
江景南调笑:“你还挺出名,这儿的老板娘都认识你。”
“不也认识你吗?”话刚出口,沐辰如自觉说了一句废话。可不是废话吗,别说整个桃风镇,就是几个临镇放在一起,恐怕也有半数的人认识他。
老板娘提着茶壶走进隔间,只是放在桌上没有替他们斟茶,这两位啊,到是相像的很,不仅喜欢的都是落叶寒松茶,还都喜欢自己动手,真是怪了:“两位公子请,又什么事再叫我。”
等老板娘走远,江景南才说话:“你也喜欢这种茶?”
“嗯。”
江景南边问边斟茶,放在了沐辰如面前:“为什么?”
“茶香不那么浓郁。”
“咱们还真是志趣相投。”
沐辰如心里暗道,“趣相投,志到不一定。”
“你之前说你在京都待过?”
“嗯,待过一段时间。”
“那个你口中的贺二小姐的父亲是你的救命恩人是怎么回事?”
沐辰如轻啜一口,轻声说:“没什么,就是不小心受伤了,又瞧恰好被贺老太傅碰见,他替我找了大夫。”
江景南急问:“怎么受的伤?”
沐辰如不知道他究竟想干什么,这么询问,怕是一会连他祖宗十八代都要问一遍了:“江公子之前不是还说对我过往的经历不感兴趣吗,忘了?”
“……”江景南没想到沐辰如一改常态,翻之前的旧账,不免一笑,“你也说了,那是之前,我现在有兴趣了,不行吗?”
过了许久沐辰如都没有说话,就只是直直地看着江景南,似要把他看穿看透,从外到里,不留一处。他实在是好奇了,这个人的举动这么反常,给了他一个假象,对他有意思的假象。
“不方便说的话,就当我没问。”
“没什么不方便说的,只是江公子这前后态度转变的太快了,我险些跟不上。”
“那真是太好了,洗耳恭听。”
沐辰如想想事情太多了,太复杂了,没有一个突破口,他不知道该从哪说起。
“大概是八九年前了吧,我是个孤儿,无父无母,一直都是养父照顾我。在我十二岁的时候养父重病去世了。从那之后一直是我自己一个人生活。”
生活有多辛苦,可想而知。但他也从没有埋怨过,养父之前说过你这辈子什么命,都是上天安排好的,他要让你这辈子遇见那个人。
“过了一年,养父的仇家不知道从哪知道了住址,直接找上门来了。虽然不舍的离开,但为了保命也必须离开。随后我躲在了村子旁的树林里,原以为过几天他们就会走,没想到他们居然敢放火烧林,迫于无奈只能出来。”
沐辰如顿了一会,接着说:“之后就挨了顿打,恰好贺小姐的父亲路过,把我救了。”
……
沐辰如伸手在他面前晃了一晃,江景南才反应过来:“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啊。”只是没想到你以前过得这么苦。
他承认他心里不好受了,命这么苦,还能这么有才华,他得下多少苦功夫。
“你这表情是可怜我吗?”沐辰如不需要,他不需要可怜,不需要同情,更不需要施舍。过得多苦,他都想堂堂正正的活着,他不比其他人差。
江景南点点头,瞬间又摇摇头:“没有,没有。”
他们认识时间不长,但从这短暂的相处中,他可以看出来,沐辰如那处变不惊的行事作风,还有不畏强权的态度,都足以说明这个人一点都不会因为自己的身世而卑微,相反他会比任何人都要坚强。
“还有要问的吗?”
“还可以问吗?”
“当然,反正都说这么多了,不差这一个。”
“呃,那还真有一个。”江景南轻咳一声,他不知道该不该问,但心里憋的难受,他必须要问出来,“你有没有……心上人?”
“啊?什么?”沐辰如显然没想到会是这种问题。
江景南微微皱眉,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你有没有心上人?”
“之前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