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
风雪中,一声轻响,冷少君本命玉牌碎裂。
昆乘真人只是一怔,仰天大笑,良久,喃喃道:“死的好……”
心念微动,风雪呼啸,许久,漫天冰雾中走来两人。
一位身材婀娜,浑身冰雪环绕,绝美清冷,另一位体型痴肥,眼神怯懦。
二人来到他面前站定,少女木然道:“师尊。”
昆乘真人道:“你六哥死了。”
少女道:“是你害他。”
“休要信口胡诌。”
昆乘真人哂道:“十八年来,我视你六哥为己出,可曾做过一件害他之事?”
少女道:“你瞒得过天下人,却瞒不了我,就是你害他。”
昆乘真人淡然道:“他命中当有此劫,躲不过去,又怨得谁?”冷笑一声,又道:“休要赘言,我只问你,现在可愿修炼绝心玄功?”
少女转身就走,风雪中飘来二字:“不愿!”
“诺儿,师尊要杀我了……”
“不怕,我会保护你……”
“但是……”
声音渐渐远去。
昆乘真人冷笑一声,“冥顽不灵!”
……
“咔!”
秋日里,陆泽听到一声轻响。
嗖!
一道红光,倏然从冷少君尸体中射出,射入陆泽体内。
一股莫名的魇怨之意涌上心头。
“?”
陆泽面露疑惑。
陆肉肉:这是血咒之术……
“这是血咒之术。”
严介之摇头苦笑:“你这小子摊上大事了?”
“何解?”
“宗派本命令牌破碎,重要的亲传弟子死亡,血咒绕身,方圆百里之内,你的位置会被大雪山之人侦测,故而……”
“害!追踪术法呗。”
陆泽丝毫不怯,“我还以为是什么邪术,会影响我修为。”
当事人都无所谓,严介之更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摇着头,将法剑递给他,“走吧,我护送你出山。”
严介之驾起剑光,目不转睛地盯住他,生怕陆泽再有其他惊人之举
陆泽失笑,老老实实运起御九霄,向红光标识行去。
两人一前一后,倏然行出数里,突然,陆泽心念一动,顿住脚步。
却是陆喜喜在指环中待久了,想要出来。
他一停下,严介之立刻闪到身边:“怎么了?”
陆泽轻轻一挥手,一道白光一闪而逝,严介之身为金丹后期大修,竟然没看清是什么东西。
皱眉道:“你又放出了什么?”
陆泽笑嘻嘻道:“我人在这,还会做什么事?方才是我一个灵宠,呆久了要拉粑粑。”
严介之根本不信,“你这小子诡计多端,不能再让你肆意妄为。”手一扬,甩出一道雪白绳索,将陆泽牢牢捆住!
陆泽低头一看,稍一发力,绳索闪过白芒,非但没有挣开,反而捆得更紧。
严介之警告道:“别发力,老实呆着。”
陆泽无奈道:“那我怎么行动?”
严介之朗声一笑,“带你走便是。”
说罢,牵着陆泽,驾起剑光,倏然朝红光疾飞而去。
……
青岚剑宗观礼台。
议论声四起。
薪锋站在高处,面容肃穆,俯瞰围场入口,一言不发。
场下,大雪山之人拔剑以待,正与守备人遥相对峙。
到底发生了何事?
许多人尚不清楚。
少倾,有剑宗弟子飞身来报:“打探清楚了,李平安斩杀冷少君。”
果然是他!果然是他!果然是这小子闹出事!
薪锋面色铁青,闭上眼,眉间忧色愈发浓重。
胸膛不停起伏。
万千思绪涌上心头。
该怎么办?
“事已至此……”
忽然有人说出一句话,薪锋念头突涌。
不错!人都死了,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
猛然睁开眼!
……
渐渐地,场间喧哗声愈烈。
消息不胫而走。
“大雪山少主被人杀了?”
“难怪如此……”
“好像是青岚剑宗的人,这下有好戏看……咦,快看!”
……
薪锋打头前行。
所有剑宗弟子跟在身后。
服色不一,脚步却是同一个方向。
不管剑宗内部如何争斗,但在外面,他们都是青岚剑宗之人。
薪锋眼神逐渐坚定。
对方既然摆出这个阵仗,说明已无法转圜,那还谈什么?
剑试允许伤人,那便无错!那便出剑!
气势节节攀升。
大雪山众人也已然发现。
万敇率众而出:“薪锋!你青岚剑宗又要袒护弟子么?”
“何来袒护?”
薪锋朗声一笑:“有人欲谋害我剑宗弟子,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修得信口雌黄!”
万敇戟指怒喝:“我已得到确凿消息,就是你宗李平安私下毒手,谋害我大雪山少主!”
薪锋淡然一笑:“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家少主技不如人,又怪得谁来?”
眸中寒芒一闪:“正常夺剑,杀便杀了,偏得你家少主是人?便有特权不成?”
“好好好!”
万敇怒极反笑:“既然你青岚剑宗如此蛮不讲理,那便开战吧!”
薪锋昂然道:“乐意奉陪!”
“结阵!”
“出剑!”
“……”
“都给我住手!”
就在两派剑拔弩张之际,一道剑光闪过,尚浩邈出现在两派之间,“枫山围场,剑试重地,岂容私自争斗?”
无数剑丝冲天而起,一半围向大雪山,一半飞往青岚剑宗。
尚浩邈怒道:“我看谁敢先动手!都给老子退下!”
剑丝游弋,流光烁烁。
场中陡然一静。
忽然。
一阵冷香飘来,众人眼前一花,大雪山阵前多出一人。
身着素色长裙,白纱遮面,手持一柄玉如意,将所有剑丝尽数抵住,“去把青岚剑宗的人全杀了!”
声音不脆不柔不媚,却透着刺骨的寒意。
尚浩邈神色一凛,急道:“流苏仙子,切勿意气用事……”
“何来意气用事?”
流苏轻笑一声,动人心魄:“血债血偿,理所应当,青岚剑宗不会管教门人,就让我大雪山来!”
面纱中眸光冽闪:“还不速速动手!”
万敇仰天大笑,锵地一声,长剑出鞘,猛地跃将过来,大雪山旋即弟子一拥而上。
大战一触即发!
嗤——
这时,异变陡生,一道凛冽剑光从天而降,直将两派隔绝,万敇下意识驭剑迎击……
噗!
口吐鲜血,倒飞出去,飞剑仿佛萤火遇到汪洋,瞬间消弭无迹。
甚至一朵浪花都没泛起……
再看场间。
已被犁出一道丈许宽、长长的一道深壑。
“万长老!”
“是谁?”
“……”
惊呼声连连。
远处传来轻咳声。
“小丫头年纪不大,口气可不小。”
循声望去,葛衣老农缓步走来,看似不快,却两步来到众人跟前。
他须发皆白,身形佝偻背着双手,拿着一柄药锄:“你病得不轻,不如让老夫给你看看?”
流苏冷然道:“正要领教劳悯上师高招!”
劳悯和蔼一笑:“让你三招。”
“好!”
流苏素手轻扬,玉如意灿若星辰,劳悯背负双手,一动不动。
这时,一道剑光冲天而起!
瞬间,仙乐奏响,礼炮齐鸣!
“?”
“?”
“?”
场间肃杀之气,瞬间消弭大半,众人齐齐朝剑光望去。
一人头顶白貂,手拿五柄法剑,正往剑鞘里插。
“他娘的,怎么还有这么一出?”
他感受到众人视线,颇为尴尬:“嘿嘿,还挺热闹,你们继续。”
“他就是李平安!”
有人高喊一声。
“正是你爹爹我!”
陆泽回了一句,颇为不忿。
“忒得狂妄!”
流苏眼波一转,手中玉如意化为一道流星,射向陆泽。
陆泽心念一动,收起白貂,运起御九霄,猛地拔高数丈,躲开这一击。
流苏玉手轻扬,“定!”
糟糕!
陆泽心里一惊,身体陡然被禁锢于空中,动弹不得,玉如意在空中兜了一圈,曳出长长光尾,再次袭来。
“定就定!”
这时,劳悯上师忽然开口。
眼前蓦地一黑。
是真的黑,天黑了。
天上繁星眨眼,四周一片漆黑。
所有人都不动了,包括那柄玉如意。
陆泽忽然想起令主。
莫非……
心念一动,便又收回。
不对。
这与令主的黑夜完全不同,那无数繁星有些不一样,下意识想放开神识看。
铮!
一道流星滑落天际,直击神魂,陆泽心神俱震,胸口一闷,吐出鲜血。
“小子勿要找死!”
空中不见人,传来劳悯的轻喝声。
流苏咯咯一笑:“难怪这小子敢击杀我家少主,却是个胆大妄为的性子呢。”
劳悯轻笑道:“你这小丫头敢在我面前动手,胆子也不小。”
流苏叹道:“小女子修为低浅,竟没看出上师已修成无上剑域,还请上师恕罪。”
“现在认罪,晚了!”
一道流星从天上坠落,朝玉如意疾射而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既然逼我出剑,就要付出代价。”
流苏不言不语。
瞬间,流星已至。
只是刹那间的璀璨芳华,陆泽看清了,那流星,是一柄剑!
不由骇然,如果这流星是剑,那天上该有多少?
念头还未转完。
轰!
一声巨响,玉如意迸出万道金光,发出阵阵哀鸣,须臾,乒地一声,化为齑粉。
本命如意被毁,流苏当即喷出鲜血,面纱染红,许久,才轻声道:“多谢劳悯上师不杀之恩,流苏记下了。”
“场面话不赖。”
劳悯大笑道:“终究是拳头大的有理。”
流苏叹息道:“是啊……今日我大雪山认栽。”
光明大放!
扑通,陆泽从天上掉下。
场间鸦雀无声,皆目瞪口呆。
二人方才的一袭话,在劳悯的操控下,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无上剑域!
这老头貌不惊人,竟然……
他到底是什么修为?
不知道。
此时陆泽也在心中问陆肉肉:无上剑域到底是什么境界?
陆肉肉一片死寂,没理他。
“都散了吧!”
劳悯轻轻挥袖。
“走!”
大雪山倏然退去。
薪锋不发一语,躬身行礼,亦带着青岚剑宗门人撤出。
陆泽赶紧跟上。
“你留下!”
劳悯轻喝道,陆泽当即站定。
须臾的功夫。
场间只剩下一众守备。
尚浩邈拱手行礼:“多谢劳悯上师出手相助,恭喜上师修成无上剑域。”
劳悯叹道:“看到好苗子,终究还是没忍住。”
尚浩邈看了一眼陆泽,“却是不错,只是那几柄法剑……”
陆泽嘻嘻一笑,上前行礼道:“我只为天承丹,你跟圣皇他老人家说说,只要给我丹,我可以不参赛……”
“猢狲一个,太过顽劣。”
劳悯哂笑道:“交出法剑,跟我走吧。”
“是!”
陆泽老老实实,将法剑递过去,“劳烦尚监官,有一柄是我家貂儿叼来的,还有三柄要给我师姐……”
“聒噪!”
劳悯轻喝一声,带着陆泽瞬间消失。
……
圣都皇宫,乾元殿。
德妃素手抚瑶琴,圣皇临窗而立。
秋风瑟瑟,琴音袅袅,沁人心脾。
铮地一声。
琴弦断裂,圣皇回过神,几步赶至跟前,将德妃的手捧起。
“朕失神已久,让爱妃受伤了,是朕的不是。”
德妃螓首微动:“非是陛下之过,是妾身不自量力,非要操琴,这首词旷达超脱,实难弹奏……”
圣皇嗤笑一声:“我却没看出这首词好在哪儿!”
德妃轻笑道:“诗词不过小道耳,陛下盖世英才,看不上眼也是应当,不过对于我等俗女,却惊为天人,也不知这李平安是何等样人……”
圣皇冷笑道:“不过是一个……外人!”
……
大明宫。
洛凝低头批阅奏章。
不时有影卫送来密牒,放至案牍,悄然退下。
蓦地。
洛凝朱笔停顿,拿起其中一封密牒。
——冷少君身亡。
洛凝叹了口气,挺起腰肢,疏松筋骨。
轻轻击掌,影儿现身。
洛凝一摆手,影儿布下重重隔音阵法。
她舒了口气,问道:“父皇那边有何动静。”
“并无其他动静。”
“大雪山可曾派人进宫?”
“不曾!”
“陆泽呢?”
“已被劳悯上师带走,不知所踪。”
“那位劳悯上师……”
洛凝稍作迟疑,“可以收服吗?”
影儿沉吟道:“终究是宗派之人,便是已在圣都生活三十余载,今日出手,也可以看出,并不能为我们所用。”
说着,从袖口取出一封密件,道:“属下以为,与其在剑宗人身上下功夫,不如拉拢阴魄宗的寒幽子。”
洛凝轻叹一声:“此人在圣都,修为可排前十,若不能为我所用,太可惜了。”
影儿看了眼洛凝,斟酌道:“不如从陆泽身上下手?”
洛凝不语,神情百般变幻,许久,才悠悠叹道:
“再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