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很爱你，妈妈很爱你。”

沙哑的嗓音一直在苏乞儿的耳边萦绕，隐隐约约能听见她语调中的绝望和不舍。

但不舍为什么要离开？

但小的时候，秦苏忘记了人是会有绝望的。

没有生的希望，就会选择绝望的死去？

反反复复的梦，反反复复的对话，让她整个人沉在心底深处，久久都无法往上游。

再讨厌秦斌，她也忘不了她也同样是加害者。

寸土寸金的别墅区，其中的某一栋，正是秦苏小时候住的地方。

推开大门，扑鼻而来的是淡淡的薰衣草香味，左边有一个大花园，种着妈妈喜欢的薰衣草。

穿着白衣的妈妈，开心地随风舞动，淹没在花海里。

一旁的爸爸为妈妈拍着一张张照片，而她跟在爸爸的身边，学着妈妈舞动时扶裙的样子。

一家三口，那时笑得多开心。

一阵摔相框的声音传来。

‘啪嗒’，打碎了幻境。

秦苏眼前一切和谐的家庭像是破碎了般，视线转移，到了客厅。

她每走一步，都伴着吵架的声音，爸爸的怒吼，妈妈撕裂般的哭声，她还看到了那个躲在二楼阁楼处的她自己。

小心翼翼，甚至连哭都得捂着小嘴巴。

秦苏掠过他们，走上二楼，轻轻地对着小秦苏的头，一下两下。

无奈，她碰触不了，也安慰不了，手穿过她的头，像鼓风，吹散了他们。

门口敲门进入了一位女人，是白虹影。

那个她曾经真心喜欢过的漂亮阿姨，也是插她妈妈最深的那一刀，就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不...可能是两根。

“来，小苏，这是你的补习老师。”秦斌笑得像个弥勒佛般，眼睛弯弯的，带出眼角的许多褶皱，笑得很温和，对小秦苏招着手。

小秦苏挥着小胖手，笑得很灿烂，跑上去亲近地抱着爸爸的大腿，甜甜地仰起头唤道：“爸爸。”

透着爸爸的裤脚不好意思地看着白虹影。

笑得很腼腆，又有点开心：“漂亮老师。”

白虹影一听，蹲下身子，展开双臂，抱过了小秦苏，温柔地摸摸她的头。

“小苏苏，你好呀，今年几岁啦？”

“五岁啦。”小秦苏在白虹影的怀中，甜腻地伸出小手，全数展开，比出一个五。

白虹影点着头，也伸出手掌，同她的小手碰了碰。

小秦苏背后站着的秦苏，带着恨意，看着这一幕的发生。

那时她太小，看不出爸爸和这个漂亮阿姨眼波流转间的情愫。

“苏苏，喜欢白老师？”妈妈虚弱躺在床上，头靠在床靠上，看着活蹦乱跳的她，轻言细语问道。

“喜欢，白老师好漂亮，好温柔。”

她只是直觉的觉得阿姨很好，很温柔，有妈妈的感觉。

因为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妈妈的温柔了。

秦苏问过爸爸，“为什么妈妈不抱我了，为什么弟弟没有出现，爸爸妈妈就不爱我了？”

爸爸坐在沙发上，还温和的抱着她，手指背擦拭着她的眼角。

“爸爸怎么会不爱你呢，妈妈生病了，你要是靠近也会生病哦。”

“好，爸爸会一直爱我，对吗？”

“对啊，拉钩。”

大手勾着小手，一大一小，眯着眼，幸福的笑着。

风吹动窗户，猛地一关，秦苏被吓得一阵。

画面又变了...

“阿姨...”

回到9岁那一年。

她被司机叔叔接送回家，打开门的那一刹那，漂亮阿姨双手环着她爸爸的肚子，窃窃私语。

爸爸还亲了她的脸颊。

漂亮阿姨眉开眼笑，笑得依然好看，但和对待她时完全不同。

“阿姨...”

她惊讶喊出声，阿姨也没有很惊讶，甚至也没有收回双手。

贴着她爸爸，像宣示主权般。

“小苏，回来啦，累吗？”

倒是她爸爸变得紧张起来，一手推开白虹影，不自然的红了脸：“咳咳，小苏，今天累吗？”

还没轮到她说话，从厨房端着小蛋糕，吃得满嘴都是的女孩开口了。

“爸爸，蛋糕好好吃，以后我真的都能吃到吗？”

爸爸？

多可笑，曾经多喜欢，那一刻就有多难过。

漂亮老师变成了小三，那个永远爱她的爸爸也变成别人的爸爸了。

“出去，这是我家，你们都出去。”

她指着大门，不停尖叫着，捂着耳朵。

拒绝听到他们三人的声音。

肮脏、龌龊。

小秦苏冲回了房间，将枕头盖住自己的头，不透风也不透气。

趴在床上，哭得歇斯底里，难以言喻。

她想到了那个楼下的女孩，比她高，比她大。

5岁时初见漂亮阿姨，就变得更加讽刺。

小秦苏不知到自己哭了有多久，醒来时。

妈妈摸着她的头，一遍一遍轻抚着，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小秦苏撅着嘴，一脸委屈：“妈妈...抱抱。”

妈妈红着眼眶，抱着她，笑着抱着她，拍拍她的背，给她顺着气。

妈妈身上还是小时候的薰衣草的气味。

很熟悉，却又陌生。

“妈妈，你已经好久没有抱过苏苏了。”她搭在妈妈的肩膀上，撒着娇。

“苏苏，要学会长大，是妈妈的错，你不能哭。”

“你要坚强。”

“记住，妈妈是爱你的，妈妈永远爱你。”

小秦苏闻着妈妈身上薰衣草香气，轻轻皱起的小眉头得到了舒展，心头的闷闷不乐，在妈妈轻言细语的温柔中散去。

她很乖，安安静静听完后，乖巧地问了句。

“妈妈，你能给我唱首歌吗？”

小秦苏耐心等了很久。

妈妈深深的耸了耸鼻子，在小秦苏看不见的地方留下眼泪。

“可是...妈妈不会唱歌，也不喜欢唱歌。”

小脑袋不在意地摇了摇，奶声奶气说了句：“没事，妈妈，苏苏会唱很多歌。”

“是吗？那你给妈妈唱一首吧。”

“那就唱今天音乐老师交的《送别》吧。”

妈妈身体发着颤，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泪，一下一下擦掉泪，耸着鼻子。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唱着唱着，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了，睡了过去。

“宝贝，妈妈永远爱你，妈妈很爱你！”妈妈松开她，轻轻将她放在床上，摸了摸她的额头，扫了扫额前的碎发，用以有些发哑的声音，一遍一遍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