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还是来了。
苏乞儿虽然已接受自己是个鬼魂的事实,但过这种节日还是有些害怕的。
比如...风一吹过,窗框敲打着窗户,哒哒响的时候。
市井店肆售卖的纸制鞋靴、头巾帽子、五彩的衣服,还有些店铺售卖起了祭祀米饭。
虽然也热闹,但总觉得这热闹得像七夕一样也挺恐怖的。
再比如走在街上看着一位道士经过时,同她对视时,她都是夹着背脊,紧绷着身子走的,生怕被道士看出个一二三,然后抓回去超度。
“啊啊啊,我受不了这个罪。”
苏乞儿目光透着害怕,哭丧着一张脸火速跑回墨政王府。
红着一张脸,坐在门槛上,啥也不想做,霜霜看了有些好奇。
随后就见着苏乞儿,猛地抬头,看着院里来来回回的侍女丫鬟,也不知怎的,就看不见一位男的。
苏乞儿叹了口气:不知道中元节女生集聚,阴气会很重么?
她有点难受,四处张望着有无男性,倒是好不容易在众多侍女中瞧见了...管家。
苏乞儿舒了口气,拉着霜霜过去。
管家赵老头被突然窜出来的苏小姐,吓了一大跳,将手里的东西都险些摔了出去。
赵老头用手捂着胸口,神色渐渐缓了下来,急忙问了句:“苏小姐呀,你有何事,竟如此慌张?”
“这府里的男丁都去哪了?”
管家不咸不淡地回道:“这不是明儿个中元了么,各家都祭祀,王爷就给他们放了假。”
“那侍女呢?”难不成这放中元假还分男尊女卑?
管家理会了苏小姐的意思,笑着摇头,“小姐有所不知,今日放男丁,是因为家中不少重活,需要他们嘛,就让他们先些回去操办着,明日再放侍女的假,府中断不能一日无人不是?”
这倒是,这点也算是人性化。
苏乞儿极快又反应过来,“那凌漠...王爷呢。”
霜霜见自家姑娘终于算问到正事上了,露出笑意,在身后同管家对了个眼,这府中早便又了王爷和苏乞儿的传言,但由于苏乞儿身份特殊,王爷又身份尊贵,谁也不敢在明面上说这事,但可谓是府中上下心知肚明了。
哎...还别说苏乞儿这来府里的几日,府里上上下下都很喜欢她,就是可惜了,王爷总归是会娶王妃的。
“今晚皇家有祭祀,今年是几位皇子主持祭祀。”
“这么说,王爷现在在王宫里?那我能去吗?”
赵老头想想有些惊奇,这往日里中元节未成岁的姑娘都是躲着躲着,或者不愿参与,怎么苏小姐倒是有点上赶着参与的。
小心翼翼道:“苏小姐中元还是在府中的好,皇家重地,您也是进不去的。”
“苏小姐可是有什么需要祭祀的?”
“需要我帮您备些东西么?”
“苏小姐...苏小姐。”
苏乞儿默默想着,中元祭祀可以祭祀她母亲么?顺便给她那没人性的父亲,扎个小人?
身后又响起一声,“赵管家多有麻烦,姐姐是想祭祀她的母亲。”
赵管家多有听闻,京城不少乞丐都是穷人家的孩子,也有不少是失去了双亲的。
只能安慰了几句,别的也说不出什么来:“哎,小姐别难过,我这就去给您备上。”
苏乞儿点了点头,有些疑惑地转过头去看,身后是小肉和小甘。
小甘上前握住姐姐的手,体贴地搓了搓,“姐姐,别难过,今年我和小肉也陪着你呢。”
“是啊,姐姐,别又想躲着我们偷偷祭奠,我和小甘不算小孩子,不怕的,今年你就别躲着我们啦。”
苏乞儿听了这话,抬起头伸手去握小肉的手,“往年我...”
小肉回握了下姐姐的手,赶紧应道:“往年姐姐怕小孩祭祀,会染上不吉利的事,一直躲着我们,姐姐你忘了吗,你也比我们大不了多少呀。”
苏乞儿有些动容了,何德何能能拥有这样好的家人啊,这些原本都属于原身的爱,怎么能就到了她的身上,让她夺了原身的爱。
片刻功夫,赵老头再回来时,就拿了许多东西来,纸制鞋靴、头巾帽子、五彩的衣服等该有的东西一样不落下。
还引着他们去祠堂在的地方。
但祠堂还没有开始使用过,牌位架子上还没有摆上牌位,周围都是很新的样子,只是长久未使用,有些薄灰,祭祀桌上赵老头用桑叶铺衬桌面,摆上了用祭祀米饭、猪头,还有一些糕点菜品。
苏乞儿鼻头一红,眼红红的看着赵老头,赵老头欣慰地冲着她点了个头,就推门出去,将这一片让给他们四人。
四人烧了点香,苏乞儿扯了几张纸币放入盆中,随后退到蒲团前,跪着磕头。
心里念着:妈妈,今年与你怕是隔了许多许多年,莫名其妙到了这里,本来有些陌生有些害怕的,但...
苏乞儿停顿了下,侧头看着和她一同跪拜的小肉和小甘,还有一旁跪着给母亲烧纸的霜霜,心里一暖。
继续道:今年真的不是一个人了。
跪拜完后,四人将剩下的纸制祀品烧成灰烬,待它燃尽后,外面的天色也暗了下来,苏乞儿才同小肉和小甘回去了。
屋内,霜霜将巾帕递给苏乞儿,随意的问了句:“小姐,王爷还未回来吗?”
苏乞儿不咸不淡地答了句:“嗯,还主持呢吧。”
霜霜点点头,“我听闻王爷和先王先后关系颇为亲近,也就是在先后去了后,王爷才启程去战场的,府里都说王爷最近可能有些伤心,听说今日出门时眼睛还红了。”
???
那个冰石头,还能哭?
世界奇观啊。
苏乞儿转念一想,就算他再冰冷,也总归是个人,有七情六欲很正常,酷365天,哭1天算什么?
“行吧,我想去看看冰坨王爷哭是什么样的!”苏乞儿将巾帕往脸上随意一抹,扔给霜霜,“你早些睡,别等我了。”
霜霜好笑地看着苏乞儿一蹦一跳的背影,将铜盆子端了出去,“果然还是个孩子,性子和情绪都是一阵一阵的。”
......
因为出来得急,衣服没有穿得太厚,苏乞儿便在凌漠的主院外跺着脚发抖,拢了拢外衣,一口一口哈着气。
凌漠进府后,隔着老远就瞧见她,在院子外蹦蹦跳跳的,嘴里还念叨着什么,觉得有些好笑。
朝着她走过去,悄悄放轻了步伐,周围经过的侍女想出声问好,凌漠摆摆手,让她们别出声。
凌漠脚步慢慢挪去,站在苏乞儿后面,轻轻笑了声:“喂。”
苏乞儿顿住了,脚步都不敢动了,木呆呆的站着,头也不敢回。
“那个你..你别过来啊,我无心的,我错了...错了...我立马走人,冒犯了兄弟,你别吓我,我...”苏乞儿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声音里全是颤抖的,最后‘哇’的一声,尖叫地蹲了下去,抱住了脑袋。
双手合十祈祷着,嘴里还念叨着:“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凌漠这回是真的笑出了声,愉悦得很。
倒是没想到自己这一声喂能将她吓成这样,嘴里尽念些听不懂的东西,也不知脑子里一天装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苏乞儿听出了这声音的主人,眼中含着泪,愤恨地转头,站起来指着他骂。
“你知道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
凌漠嘴角上扬,带出一抹淡笑:“我也没想到,平日里胆大包天的苏乞儿,竟会如此胆小?你怕鬼?”
凌漠指了指她眼下的泪水。
苏乞儿一抹眼泪,不服气地昂头看着他:“不服么,不可以吗,就算我是鬼,我也怕鬼!何况我现在是人!”
凌漠伸手摸上她的眉骨,指腹轻轻擦了擦,将她刚才胡乱一抹,抹在眉骨的泪痕擦去。
捏着她的肩膀,对视着她的双眼,仔细瞧了瞧,看她没有了起初被吓哭的紧张样,松了口气。
“傻瓜...别怕,是我。”
苏乞儿反应了几秒,听着他宠溺语气下的安慰话,有些心颤。
风一扫过,她控制不住地鼻子一敏感,“啊啾~”一下。
毁了所有的暧昧情绪,甚至不剩一点。
“那个...对不起哈,你刚才也把眼泪抹我衣服上了,扯平了哈。”她指了指自己的肩,又指了指他脸上沾上的唾沫星子,不自在的说道。
凌漠脸一冷,在黑夜中更是黑得不成样子,松开苏乞儿的肩膀,一抹脸上的唾沫,一句话也没留下,侧身走进了主院。
院门一关,“啪”的一声,一阵风再次吹过。
“阿丘~”苏乞儿又冷得一抖,打了个喷嚏。
死冰块,没有风度,也不看是谁半夜等你这么久
不仅没哭给她看,还把她吓哭了。
晚风中,空留苏乞儿一人站在院门外,踢着院墙,自己生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