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柳蓁蓁算是没有记忆。

即使昨晚哭个不停，整个人都委屈得很。

第二天也照常像个没事人一样，什么不属于你，不必惦记的话，她全部不在意。

今日出现在凌漠的屋外时也照样眉开眼笑的。

不过，她吃了个闭门羹，凌漠不见她。

她左右招来了好几个下人，才得知凌漠很早便出去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何处。

柳蓁蓁开始担心起来，她觉得是否是自己将他气到了，可想想又不对，堂堂一个王爷，性格又那般冷，怎会和她一位女子计较。

可是想想她还是不太舒服，便换了身衣服往母亲那去。

另一头，凌漠一早便被雷声震醒，他身子一向康复得较快，感觉到自己精神好得七七八八了。

雨下得极快，雨点滴落，积在地面，每一滴落下都在水面上泛起圈波。

凌漠抬头望了望天，目光幽幽地动了几下，拿起一旁的伞，便出了柳府。

原本府中的下人是准备给他准备轿子的，他抬手拒绝，如今他的身份尴尬，自然不能太过逍遥张扬，也正是因为此身份，他调查起来也较为便利。

毕竟没有一个人会想到，一个‘已死’之人会出现在江南，调查这场贪污事件。

这是最好的时机，他所剩时间不多，得加快脚步了。

知府门外，进进出出的人竟尤其的多，捕快们正组织着不少民众，准备带着去修补河道，沿路看去，年迈的人竟占了不少，精神都不太好，年轻人也显得疲惫不堪。

穿过人群，凌漠走到知府门口，拦了一位府兵，“请问，云大人可在？”

府兵上下打量了下凌漠的打扮，挑了挑眉，故意将手抱在双臂上道：“云大人啊.....可能不在吧，我不太清楚。”

凌漠心里一惊，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唇抿成一条线，面色凝重从袖间取出钱袋，拿出一枚银锭递给府兵。

府兵这才满意的笑起来，将银锭拿在嘴边咬了咬，确认是真的后，便才好好收在腰间，才不紧不慢地出声。

“云大人，这些日子都在河边监督修补河道。”

凌漠指了下台阶下那些排着队的民众，问：“这些便是要去修补河道的人？”

“是，但他们已经修了西河的河道了，云大人一直在南河。”

此时队伍中一位年迈的老人，倒在人群中，周围围着的人，瞬间闹腾起来，可又被旁边站着的捕快呵斥，只能作罢，捕快叫了几个人将老人快速拖走，剩下的人继续清点人数。

老人的倒下，无疑是让民怨再次上升一个台阶，短暂的镇压，其根本上是制止不了的，凌漠皱起眉头，凌漠凝重走到正在挥鞭的捕快身边，猛地接住了鞭子。

捕快怒气迅速上升，转头怒气冲冲将视线移到凌漠的身上。

“滚远点，多管闲事。”

凌漠脸色一沉，没理他，淡淡地转头问民众：“你们几日未休息？”

“已3日未合眼了。”

众人见凌漠也并非等闲之辈，敢公然和捕快对着干，一旦有人开了腔，便接连的有人说气话来，凌漠认真地听着。

“我们本是因为家中被淹，想着能帮着做点事，让水情快些过去，谁知道来了个魔鬼地方。”

“是啊，三日没回家了，有的人已经四五日了。”

“上月水情也严重，听说死了不少人。”

“我怕是要交代在这了。”

“这几日吃的全是馊饭馊菜，谁还能有力气啊。”

....

凌漠越听越奇怪，沉着脸问捕快：“朝廷批了那么多粮款，用于救济，怎会馊饭馊菜？！”

捕快心想：关你屁事，但知道粮款数目的人，并不多，想来眼前的人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但说句实话，他也不过是听命行事，吃的也不见得比他们好多少。

这么多人看着，他自然也不能落下面子，绷着说：“管那么多！你要报名么！”

凌漠语气冷冽，对上他挑衅的眼神：“报，一定报。”

捕快指着最前面的位置，“去，签字画押。”

凌漠这才意识到，为何从上月起那么多人死了，居然还没有引起轰动，是因为这所有来劳工的民众都签了协议...

生死契约，签字画押后获得一个馒头，若是运气好挺过这个汛情，那么知府奖励一斗米，若是运气不好，便是竖着进，横着出，全看你的造化，知府赔个一二两银子便是算了结了此事？？

对于这等生死契约，凌漠将手压在纸上，垂眸看了好半天，突然笑起来，“你们大人是何人？？”

捕快们看不懂他的意思，也不敢多言，都闭嘴不谈。

后面的民众倒是不怕，在凌漠身后悄悄出声道：“是侯大人。”

凌漠没想过来，他还从未听过侯大人的名字，上下思索了一下，还是没想起来，坐在前头的大捕快看他一脸茫然的样子，突然笑出声，笑中带着看不起的嘲笑。

生得好看又如何，还不是一个啥也不知道的白面书生。

不屑地开口：“外地人？连我们侯大人都不认识。”

凌漠确实不知，期待他的下句话。

“我们侯大人可是当今寻贵妃的亲侄儿的岳父大人！”说起来还一脸骄傲，凌漠身后的众人却一脸看不惯，甚至人群中还有人‘啐’了一口。

凌漠将手负在身后，瞟了眼坐着的大捕快，说了句：“是吗？排面如此大？”

“自然。”

凌漠淡淡一勾唇道：“所以，侯大人排面大，与你何干？”

“你！！”大捕快迟疑了一下，气得站起身，招呼着剩余的府兵：“来人！给我将他压下，给我立即签契约！”

眼下之意全是：‘等你签了协议，我怎么整你都是我的事，你还不死在我手上？’

凌漠身后的小伙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凑到他耳边担忧的说了句：“兄弟，你还是别惹他了，他是侯大人的侄子，关系来头大得很，你要是得罪了他，少不了果子吃！”

凌漠摇了摇头，闻言轻笑：“我从小至今，说给要给我果子吃的人...！”

下一秒，便正色道：“...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