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孔衍这番大逆不道的话,令李世民目瞪口呆。
王德早已匍匐在地,瑟瑟发抖,根本不敢发出丁点的声音。
殿外正在值守的禁宫侍卫和一些宦官亦是听到了孔衍的话,吓得纷纷跪地,倒吸一口凉气,表情如王德一般。
所有听到孔衍这番言论的人,都觉着孔衍死定了!
李世民回过味来,一张脸黑如锅底。
“你是在说朕嫉妒你比朕有钱?”李世民神色中带着一股羞恼,声音恨恨,咬牙切齿。
像是被人戳窜了小心思一般。
孔衍深深吐了一口气,他确实是觉着李世民在嫉妒他更有钱,但很显然绝对不能这样说。
不然那就真是找死了。
“俗语有云: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孔衍看着李世民,正色道,“陛下南征北战,方才打下这大唐江山。陛下的胸怀必定如王阳一般,能够容纳无数江河细流!”
“不然陛下身边何以会聚集如此多的当世豪杰!”
“哼,他们确实能称得当世豪杰,但是你……”李世民冷笑。
孔衍轻叹道:“草民一介布衣,怎敢以豪杰自称?只求在这太平盛世做个富家翁,还望陛下成全。”
李世民冷哼道:“太平盛世?内有天灾人祸,外有异族侵略,你认为如今的大唐是太平盛世?”
“有陛下在,盛世大唐会来的。”孔衍缓缓开口。
“是吗?朕都没有信心。”李世民声音低沉,眸底深处闪过一抹忧色。
孔衍低眉不语,终大唐一朝,李世民无疑是最杰出的一位皇帝,甚至有人将之与千古一帝秦始皇嬴政排在一起。
贞观之治,算得是盛唐开篇,在此期间政治清明、经济复苏、文化繁荣的治世局面在整个历史都极为少见。
也是因为当今皇帝是李世民,孔衍在听到传召后,没什么犹豫便决定来长安;若是换做大唐别的皇帝,他可能就没这么听话了。
“关中大旱,你出了五百万两白银,朕不会让你白出,你想要什么?”李世民问道。
孔衍瞬间警惕起来,沉吟半晌后,摇头说道:“那是草民的心意,只望那五百万两都能用在灾民身!”
略迟疑,孔衍继续说道:“据草民所知,这次旱灾极为严重,百姓缺粮,有许多人卖儿卖女以换取衣粮。草民希望陛下能够下诏,帮着赎回被卖儿女,交还其父母。”
李世民皱眉,问道:“关中灾情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了?”
孔衍点头,说道:“关中地区去年久雨,许多农户颗粒无收,今年又发生大旱,灾情严重。”
想了想,没忍住,他又加了句:“草民建议陛下未来可在各州府建立粮仓,以备不时之需。”
李世民不置可否,在各州府建立粮仓可不是小事。
“你倒是有颗善心,难怪能被称为孔大善人。”李世民调侃了句,沉吟道,“灾情的事,明日朕会在朝议提,若灾情真如你所言如此严重,朕可以下诏。”
“陛下圣明。”孔衍好无诚意的恭维了句。
李世民的目光再次放到孔衍身,半眯着眼问道:“前日京兆伊府公堂内,太子问你为何不跪,你回答说【自国子监行走到京兆伊府,耗时极多……】,是何道理?”
孔衍没想到李世民会突然问这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一事有些没反应过来。
“草民当时应该是想说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草民已经浪费了京兆伊大人许多时间,就没必须继续进行一些虚礼来浪费时间了。”略沉吟,孔衍一五一十的将当时自己想到的理由说了遍。
李世民皮笑肉不笑,冷冷道:“那见了朕又为何不跪?”
“草民的腿刚刚被打折了。”
在李世民的注视下,孔衍的身躯正在缓缓倾斜,一副站立不稳的样子。
李世民脸表情逐渐凝固,接着发出了一阵渗人的笑声:“你可知见朕不跪有什么下场?”
孔衍站直了身躯,幽幽叹了口气,说道:“草民行商十余年,自认为没有任何的不轨行为,遵纪守法,按时交税,从未跟地方官员行贿勾结,来到长安后更是接连拒绝了陛下最宠爱的三位皇子!”
“你想说什么?”李世民皱眉,发现自己有些跟不对方的脑回路了。
“陛下应知秦将王翦在征伐楚国之际,连续五次向秦始皇求赐美田。”孔衍暗示了一句。
李世民笑了,说道:“你见朕不跪是故意留给朕的破绽?”
“陛下英明!”孔衍拱手道,“草民素来不喜跟人同流合污,只能通过这种方法自污,若是陛下不放心草民,也无需寻找莫须有的罪名,可直接治草民大不敬之罪!”
“可朕怎么觉着你就是不想下跪呢?”李世民幽幽说道。
孔衍抬头,一脸的不可置信,颤声道:“陛下真打算把草民当成肥羊给宰了?”
李世民:“…………”
这脑回路转的,把朕的小心思都给道破了。
“你太敏感了,朕富有天下,又岂会真看你那点钱财?”李世民露出一抹鄙夷,斜睥孔衍。
孔衍暗暗翻了个白眼,连赈灾的钱都拿不出的穷皇帝,又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大声说话?
“陛下仁慈。”孔衍毫无诚意的拱手说道。
“出去吧!”李世民挥手,有些腻歪。
孔衍刚欲转身,目光望到了王德,微笑道:“劳驾这位公公送草民一程,草民的腿真折了。”
李世民脸黑:“滚!”
“诺。”
孔衍毫不犹豫,转身就走,步伐矫健,完全看不出腿折的样子。
李世民看着孔衍的背影,瞠目结舌,一时无言以对。
好一会他才幽幽问道:“你说,谁给他的胆子让他敢在朕面前如此放肆?”
王德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不敢回答这个问题。
事实有关这个问题,他也很疑惑。
“派人再查一查他的所有产业,朕要知道一个具体的数字!”
“诺。”王德退后。
殿外,孔衍停下脚步,抬首望向了天空。
夕阳西下,天边染了一层紫色的霞光。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啊呸!”孔衍呸了声,又重新念道,“日落西山头,人约黄昏后!”
“孔公子,寿宴要开始了,还请跟奴婢来。”这时,一名身穿宫装的宫女来到了孔衍身侧。
孔衍微微颔首,脚步比来时轻快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