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下了一场细雨,让本就寒冷的胡夷国更显寒意。
夏炎烈从书案上抬起略沉痛的头,揉了揉,看了看桌子上摆满的奏折,顿生烦乱。
这些都是臣子们不主张开战的奏折,他们认为战争劳民伤财,而且胡夷国才刚刚繁盛,正是积聚财力的大好时机,不想因为国土的扩张一事而劳民伤财。
但是他并不这样认为,东临新君才立,根基未稳,守边的魏进又因叛乱被压入天牢。现在正是发兵征战的好时机。
若是不借此机会开战,恐怕便会错过了战机。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据东临国的暗探回报,不仅仅是他胡夷国的这些臣子们不想开战,就连东临国似乎也并没有因为新贵妃被掳,还有魏进的叛乱有所异动。
整个东临皇宫好似没发生过什么一般,平静如常,实在让人有些琢磨不透君成安是如何在短短时间内坐到的。
奇怪的不仅仅是东临国的举动,就连那个被他掳来的女人也是如此。
生活在他寝宫旁边杂役房里的蓝依居然也跟没事人一样,这两天他居然看到,那女人竟然还在空地上种起了菜。
她不是应该跟那些东临国的女人们一样,被吓得瘫软的大病一场,或者整日的撒泼打诨,嚷嚷的让他放人的吗!
再不济,流几滴眼泪总好吧……
但是,她好似真的不一样。
夏炎烈不知不觉的又走到了那个小院,他站在门口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久久不能回神。
在他们胡夷国,二十四岁便已经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了。而那女人,那么瘦小的一具身躯再套上他们东胡女子的服侍竟像个小孩子一样。
如果不是那晚的对话,他绝对不相信这就是他用潜伏在东临国的所有武士,再加上乎莫雷的千里奔袭,一路上困难重重换来的贵妃娘娘吗。
“娘娘在这里生活的还习惯吧!”
夏炎烈人不住打了声招呼,走了进去,屏退了左右的侍卫。
这才几天的功夫,小小的杂役房竟因她的进住变得有股淡淡的青草香,有了生气一般。
这是多么惊人的发现。
“怎么,陛下想通了,是要来放了我不成。”
我放下手里的水瓢,看着门口的夏炎烈,尽量保持住微笑。
夏炎烈一怔,她的嘴总是出乎意料的刁钻,真不知道这君成安是怎么与她相处的。
“呵呵……怎么不见你唱歌了呢?”
传闻可是听说,君成安是因她的一曲才钟情于她的。
虽然他也见过东临国几个善弹能唱之人,但是却都不以为然。除了以前暗探们带回的出自这位娘娘的几首佳作,还有那个曾经在临安城里偶然遇见的小少爷的那首声声慢。
他一直觉得东临人的曲子绵软长,不似他们胡夷人的曲子雄浑霸气。但是听过了这位娘娘的几首曲子之后他便改变了对东临人的看法。
所以自她第一天住进来,便命人送来了东胡皇库里最好的几把琴。
他期待着哪天在这里也能飘扬出美妙的音调,好让他也领略一下东临人的豪情壮志。
然而,事情总是事与愿违,这个女人却从未唱过。
“哦,原来陛下是想听歌了!可惜唱歌害人呐!”
我叹气道。
“哦?”
夏炎烈一脸的疑问,似乎很是好奇我为何要这样说。
见他今日这般放松,我便也认真的伸出双手,比在眼前。
“其实,不瞒陛下,我并不擅长弹唱,那只不过是我的业余爱好。”
“哦,业余爱好?那你擅长什么呢!”
夏炎烈只觉那双晃荡在他眼前的青葱玉手美丽极了,不禁让他更是好奇眼前的女人。
“呵呵……也许你的人也看到了,我被你们掳来之前,还接生了一个小生命。其实我是个接生大夫!”
我微笑着说完,突然很心疼自己这双用来迎接小生命的手。
可是,正当我觉察到夏炎烈的靠近,正想收回手的时候,却被他伸手拉着我的手腕一下子拉了过去。
仔细的看过一阵过后,夏炎烈突然有了一个邪恶的想法。这只青葱玉手实在不该浪费在这里浇水种地。
若是用来伺候男人……他对自己的想法有点吃惊,便又一把放开了这双细致的柔夷。
“哦,那贵妃娘娘的身份还真是不少。”
我有些不悦的揉了揉刚刚被他捏红了的手腕。
“……”
对他的冷嘲热讽我什么都不想说。
“娘娘就一点都不想问问,君成安会不会来救你?”
提到君成安,我心里一阵苦笑。
他哪有心思管我。
可是夏炎烈打的算盘,我多少便是知道些的。
“陛下可知,如果论才色,我比不上他后宫里的众位佳丽。如果论感情,我现在都觉得自己能当上贵妃娘娘就像个笑话。而我,此刻不过是他君成安已经厌烦的一个女人,他又何必怒发冲冠为红颜呢!所以,他断不会为了我这样一个女人而劳民伤财的向您索要的。”
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君成安要的,不过是想让我帮他赚些银钱,可是东临人才济济,有没有我都是一样。
又何况,他当初推出了我这个诱饵,难道不是下死了决心的吗!
夏炎烈也没料到我会如此坦诚的说明了自己被掳来的原由。
只能附和着问道。
“若是他会为了你开战又如何?”
我冷笑着。
“就即便是为了悠悠之口,真的为我而战,那么他将置我于何地呢!恐怕天下百姓,还有我地下的亲人都会埋怨我将两国边境的人们置于水深火热之中吧!”
“可是他能忍心把你推出来,为何不忍心害你于不义呢!”
“陛下,把我推出来容易,但是您可知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道理,这百姓看重的是皇帝的才能,人品已经给了百姓什么样的生活,而不是你有多少良田土地,你有多少丰功伟绩。失了民心,岂不比失去一个贵妃娘娘更重要。”
夏炎烈猛然间觉得自己的执迷不悟真的害人。只是没想到如此简单的道理竟然出自一个柔弱女子之口,实在让他叹服。
而且她话里话外的意思能听出,如今这个女人若真的成了千古罪人,那么责任也不会怪在君成安身上,罪魁祸首还是他!
“没想到贵妃娘娘果然才学过人,让朕都有些自愧不如了!”
夏炎烈说完,便是一阵大笑。
瞟了一眼身边的这个男人,虽然我现在的处境仍不乐观,毕竟人在他国,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现状。
却没想到这夏炎烈竟然没有因为我刚刚的一番过激言辞而责难我,反而倒像是认识许久的朋友那般,听了进去。
“若是陛下如此欣赏我,不然,陛下收我在这皇宫做一名小小医官如何,我定能保证您的子孙顺利产出,爱妃们安然无恙。”
夏炎烈收起了笑容,意味不明的瞧着我,但那眼神又好似让人恐惧。
“哦?原来贵妃娘娘喜欢待在我胡夷国,本是不想走了吗?”
我一阵头大,怎会为了活命说出那般无脑的话来,只好解释说,
“等到陛下想放我走时,我才好离开啊!”
夏炎烈突然眸色微转,有些暧昧的瞧着我。
“若是朕不想放了你呢!”
我心里惊讶万分,不敢肯定这是一国皇帝对敌国人质说出的话,还是一般男人对于爱慕许久的女人说出的话……
不过,不管如何,我想我的答案都是肯定的。
“在我的家乡有句话,叫做人在他乡,魂归故里。”
夏炎烈一惊,知晓了蓝依已然动了若是回不去便要“魂归故里”的念头,他突然有些后悔为何没换个别的女人掳来……
不过此时,他也只能有些放肆的大声笑着,以此来掩饰他内心无故生出的不安。
美丽的女人常有,但是聪明的女人却每一个都是独特的。
这个有趣的东临国女人,头一次让夏炎烈体会到了什么才是与聪明人谈话之间的乐趣。
而这样的女人,君成安当真不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