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的人听说我们要回珩阳,纷纷前来表示关怀,小月夫人起先命人送来了一盘叠成一个高高山丘的桂花枣泥糕,听回去复命的婢女说院门口没有护卫,便自己动身来了东院,好在我心血来潮正在研究新的装束,提前扮成了令慧师兄的模样,不过方才拆了束发,此时有些蓬头垢面,便有些失礼的请她在厅堂中小坐,我去内室简单的束了一个发髻。
哪知这个发髻可能是正合了她的审美取向,自我从屋外走进来,她便一直目不转睛的望着我,她的双眸原本就生的盈盈剪水,盯着我不一会,竟落下两串泪珠来,弄得我手足无措,差点动手替她拭泪,感念脑中理智提醒我,这样做十分轻浮,委实一个登徒子,虽然像魏珏这种真正的登徒子可能会这样做,但我扮得是一位谦谦君子,切不可坏了分寸。
可这位小月夫人倒是落落大方,坐到我的身边紧紧抓起我的手,“这么快就要走了?”
我从来都不习惯被人触碰,若是从前我肯定用力甩开,然后将这人狠狠揍一顿,但是小月夫人的双手温暖又柔软,触手的皮肤滑嫩细腻,将我凉薄的手掌捂得倒是很舒服,不过出于礼貌,我用眼神提醒她松开了我的手。
她的泪珠滴落到我的手臂上,瞬间滑了下去,落在我的袍角,我这人还有几分洁癖,心中有些介怀,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她看在眼里,竟误会我这是羞涩,又重新抓住了我的手,哎,当真又暖又软。
“先生来府中短短几日,我同先生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如今先生这就要回去了,我委实有些不舍。”
嗯?突如其来诉起了衷肠,我们好似尚未到这个情份上。
我还来不及开口,她又接着说,“我思来想去,先生是待我最好的人,在我寂寞是同我说话,在我生病时予我诊病,关怀备至,如雪中炭,锦上花,先生这就要走了,不知何时还能再见,只叹我这一生命何其苦短,怕是再也遇不到像先生这样体贴的人了。”
“我这都是应了王爷的吩咐,王爷心中还是非常关心夫人的。”
她“哼”了一声,用帕子拭干了泪水,“他待我再好,也只是为了‘端平水’而已,分明不是真正的关心,我心中不会念及他的好,反倒是先生,是真正的从心而为。我虽然年纪尚轻,可是哪些人是真心,哪些人是假意还是分得清的。”
“这话本不是夫人当说给我听的。”我提醒她。
她冷笑一声,“王爷根本不会在意的,他还说若是我有了心尖上的人,他随时可以写休书给我让我离开,你看看,这是一个夫君该同心爱的妻子说的话吗?他心里没有我,此前没有,此后亦不会有。”
说着,她又落下两行泪来。
我心念一动,觉得再这样下去,难保她不会立刻问旬王要了休书跟我一起走,于是我一鼓作气,将发髻一散,用手随意拨了拨,“夫人看看,我不若您想的那般好。”
小月夫人惊呆了,坐到那里,拭泪的帕子僵在空中,眼睛瞪的滚圆,朱红的小嘴都来不及合拢,定定的望着正望着她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