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越来越暗,车夫催促我们,须得快些赶路,不若更深露重,这会偏离了官道有些远,夜里常有埋伏在林子里打结昼夜兼程的坏人,委实不大安全。
魏珏说马车回归官道再向前行不远,有个小村落,他从珩阳来来回回有过几次歇脚在那里。
我们连忙上车赶路,说起来出行不过两日,计划赶不上变化,每天都有突发事件,照这样下去,不知何时才能赶到重州,弄不好待阿殷到了重州,我们尚且在路上,静启心事重重,一言不发。
沿着官道前行,不多时便进了村口。说是个村子,大约也就住了十来户,每家的房子都不大,布局又很简单,排成两排,整个村子几乎一眼望到了头。
每家门口有一小片一丈见方的土地,委实有些拘谨,魏珏寻到了从前住过的王小哥的家中,王小哥一眼便认出了他,静启惊叹的夸他记性不错,他摸摸脑袋笑着说,自魏珏走后,村里再没有来过其他人。小哥非常热情的帮我们将马车牵进院子,引我们进了屋子,屋子里一目了然,称得上是家徒四壁,不过却收拾的非常干净。看这环境,今夜我们怕是要席地而卧了,他非常客气,说愿意把自己的床让给我睡,我睡觉素来多翻身,这几块木头垒成的床板动辄嘎吱作响,我婉拒了他的好意,自己寻了个舒服的角落,铺了点稻草,躺下睡了。
刚躺了一会,就听见背后传来静启的声音,“师叔,你睡了吗?”
我转过身,见他抱着双膝坐在距离我一条板凳的地方。
“你哪里不舒服吗?”我问他。
他摇摇头,“没有不舒服,只是心中有些难受。之前我一心想着报仇这些事,从没想过身边的人会因此而受伤,我们出门不过两日,已经发生了两桩大事,我才觉察都是因为自己一意孤行,连累了你。”
我坐起身,望着有些沮丧的他,问道,“为何要这样想?这样不就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没有错,错的是那些心怀不轨的人。”
听了我的话,他的眉头渐渐舒展开,向我挤出一丝笑容,“那师叔你可安好?”
我点点头,“你忘了初次见面时,你令诺师父说的话吗?于岐黄之外,我施毒也是一把好手,施毒解毒,我略知一二,风以这种毒素虽然难以察觉,但是毒性很弱,睡一觉,吹吹风就散了,我可是医者,不会任性逞强,你就放宽了心吧。”
正说着,屋外飘进来一丝奇怪的味道,静启跟在我身后出了门。
不得了,一道火光将黑夜撕开一个硕大的口子,宛如一条赤金色的巨蟒临空而至,吐着冲天的火信子,它以极快的速度从村口的树林冲了进来,燎着了村口的农田,而后是屋子,是隔壁的农田,迅速吞噬了一切,将黑暗的夜色照得通明如白昼,那种扑面而来的焦味,分不清是农田树木,还是房屋木石。静启有一瞬间看得呆在了原地,直到听见我用尽了浑身力气在暗夜里高喊,“走水啦!”狂乱的夜风为巨蟒又添了一股劲,将火信子推得更快更远,我闭上眼睛,不忍望着大家来不及逃走而化为灰烬的这一刻。
仿佛只有半柱香的时间,于我们而言,倒像是过了半生那样煎熬。
万幸老天垂怜,天降甘霖,我们怕是都会死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