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你如今真是越发会办差事了。”卫忧略带嫌弃地瞥了一眼杵在面前的大块头,语气不愉。
“属下办事不力,请爷责罚。”临渊单膝跪地,低下脑袋,心知主子这是迁怒,老老实实认罚。
“滚去暗影阁思过。”
“是。”临渊一听,圆脸马上垮下来。暗影阁是专门调教暗卫的地方,训练异常严酷,看来他是少不了皮肉之苦了,转念一想,自己一走,就是履冰给爷办这种差事了,他貌似还有点迫不及待。
“爷,临渊办差也不是那么不力,云姑娘答应给您谢礼,求爷饶过临渊一回。”
履冰从暗处现身,为了自己日后,向来寡言少语的性子能吐出这么多字实属不易。
“哦?换你贴身当差如何?”卫忧似笑非笑。
“自是…自是比不得临渊。”履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都给爷滚去暗影阁。”
“遵命。”两人不敢多言,苦着脸躬身退下。
自打卫忧回京,昭德帝就把盛都五万天策军交予他统辖。十多年来,天佑国力逐渐强盛,边防在卫国公的镇守下尚算稳定。无仗可打,军队战斗力低下。加之皇帝与民生息,并不重视招兵养兵。如此一来天策军战力和人数都堪忧。
卫忧既然接手了,必要肃清内部,严明军纪,方能彻底掌控。此刻,翻着手中兵部侍郎克扣军饷,中饱私囊的罪证,本就心情不佳,正好有不怕死的撞上来。
薄唇扯出冷漠的弧度,凤目微垂,锋芒四射,朱笔顿了顿,手腕轻翻,纸上便多了道血淋淋的笔迹,力透纸背。
……………
云绣坊绣房,灯影摇曳,调皮地在女子玉容上跳舞,越发衬地佳人肌肤莹白如玉。
女子手执针线,微伏身子,低眉捻线,手指翩飞,红色的丝线穿梭于指尖,指腹的薄茧晶莹剔透。
“姑娘,该歇了,仔细伤眼。”亥时已过,见自家姑娘仍埋首绣架,岸芷不由上前劝道。
闻言,女子手上没有一丝停顿,声色庄重,一丝不苟。
直到最后一针结束,云欢方抬起螓首,眉眼温和平静。
“来瞧瞧,我给闹闹绣的花样可还好。”
两个丫头忙凑上前来,细细观看,
白色的棉布盛放着一只诱人的鸡腿,肌理鲜明,金黄的外皮上点缀着零星的芝麻,栩栩如生。
“原以为姑娘绣山河花草已是一绝,不想对这些菜品也是游刃有余。”岸芷由衷赞叹。
“姑娘对闹闹也太好了些,可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子。”汀兰吃醋的同时还不忘关心自己主子。
听到自己的名字,闹闹将毛茸茸的脑袋蹭过来,贴着云欢的绣鞋,晃着大尾巴。
“呜~汪汪汪…”
云欢莞尔一笑,如暗夜里昙花悄然绽放,俯身摸了摸狗狗,温柔地开口,
“呀,闹闹,她们两个这么啰嗦,咱们把她们嫁出去过清静日子好不好?”
“呜~”闹闹亲热地蹭了蹭主人的掌心。
“姑娘,我们不嫁,我们要一辈子陪着您。”两个丫头急红了眼,慌忙跪地。
“快快起来,你们要是陪着我怕不是要孤独终老了。”云欢垂下眼睫,半是玩笑半是认真。
“孤独终老也不怕,只要您肯让我们陪在身边。”两人异口同声,
云欢唇边的笑容更加明媚真实,缓缓抚过手中的针线,如此过完一生也挺好,至少不会如娘亲一般,伤了心,丢了…命。
沐浴过后,云欢睡下,这一觉她睡得很香,一夜无梦。
夜深人静,烛火颤颤巍巍,欲灭不灭,拼尽最后一口气将屏风前的影子拉长。
月光洒在来人脸上,是个年轻男子,剑眉斜飞入鬓,眉梢带着三分冷然,七分少年意气。此时丹凤眼沉静无波,让人猜不透其中有怎样的波涛暗涌。男人负手立于床前,如松如柏,晦暗幽深的目光肆意打量安睡的人儿,柳眉长睫,琼鼻樱唇,如瀑青丝。
许是男人的目光过于炙热,女孩儿不适地背过身去,身上的薄被勾勒出佳人玲珑有致的娇躯。
男人移步上前,将女孩儿完完全全笼罩在自己身前,弯下挺拔身躯,伸出长臂,轻而易举地让少女面向自己。
让人爱不释手,凑近女孩儿,清淡的栀子花香从修长白腻的玉颈下幽幽袭来,男人呼吸不由粗重起来。
目光流连在女孩儿饱满润泽的红唇上,男人眼尾微挑,心情愉悦。骨节分明的长指从女孩儿小巧琼鼻一路往下,细细摩挲娇艳欲滴的芳泽,这就是梦里差一点就可以品尝的地方,今晚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跑了。
男人不认为自己此刻所作所为有什么不君子,在他看来,是云欢先招惹的他。她不该在偷了东西后又折返回来,不该让他看见含泪的桃花眼,不该无助地唤他,让他心疼,更不该时时入他的梦境,让他念念不忘。
诚然,开始他对云欢是怜悯、是感激,但这么多年相伴,女孩儿于他早已成了安慰,他对她既心疼,也心动。何况他们拜堂成了亲,他心里乐意,才不管是不是做梦。
女孩儿唇若丹霞,秀丽可人,若有若无散发着馥郁芳香,男人闭了闭眼,半响,男人麦色的脸庞蹭了蹭女孩儿凝脂般细腻的玉颜,凑近佳人的耳畔,意犹未尽的声音吐出:
“欢儿,这才是爷想要的谢礼,咱们…来日方长。”
话落,轻柔地将女孩儿移到软枕上,给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帮她掖好锦被,深深看了女孩儿一眼,身形微动,无影无踪。
月光轻轻柔柔盈满室内,床幔轻轻摇曳,隐约可见佳人好梦。
……………
辰时,岸芷、汀兰来给云欢洗漱。
“姑娘今天的唇色真好看,格外娇艳。”汀兰瞧着主子比以往更加红润水光的唇瓣,忍不住赞叹。
“好啊你,竟然打趣起你家姑娘来了,看我怎么罚你。”云欢佯装生气。
“姑娘本就貌冠盛都,只是少了那等子身份罢了。”岸芷心下惋惜,自家姑娘本就才貌双全,若是有个高贵的出身该会顺畅许多吧,陪着姑娘一路走来,姑娘吃的苦她们都看在眼里。
“好啦,不说这些没边的了,开张吧。”云欢闻言,不以为意地笑笑,娘亲有个高贵的身份,不还是红颜薄命,所以呀,人还是不要求那么多,珍惜眼下,平安喜乐便好。
三人忙着帮客人上绷、勾稿,配线,忙忙碌碌间又到了黄昏时刻。
云欢端坐于绣架前,屏息凝神,一针一线,姿态优美。
眼前突然出现的银白色青竹纹锦靴,吓了她一跳,素手轻抚着心口,柳眉微蹙,寻常人等并不被允许进这绣室,淡淡出声,语气清冷,
“客人所来何事?”
“云姑娘,莫非忘了给在下的谢礼。”
清越磁性的声音在寂静的绣室中响起,听闻谢礼二字,云欢抬首看向来人,
深蓝色劲装裹着男子挺拔如松的身姿,衬得人越发凛冽孤傲,羊脂玉簪束起墨发,平添三分世家公子的清隽温润。男子负手而立,薄唇微勾,凤眸流连在她的红唇上,
从容起身相迎,微微欠身,行了福礼,
“将军大恩,民女没齿难忘,将军若不嫌弃,云欢定当分文不取。”
卫忧没有应答,眸光慢悠悠地爬上女子裸露在外的半截玉颈,深沉火热,小姑娘身上栀子花香若有若无,挠得他心痒痒的。
“将军?”
贝齿下意识咬着唇瓣,男人眸光过于火热,让云欢觉得自己就像是被饿狼盯上的猎物,在劫难逃。
“嗯…云姑娘不必自谦,本将军正是来讨要谢礼的。”女孩儿唇红齿白,让他回想起那夜的甜美馥郁,咽了咽口水,尾指弯了弯,
“劳姑娘替本将军裁件中衣,花样就…红鸳鸯吧。”卫忧凤眸泻出促狭的笑意,眼尾上调,风流不羁。
“怕是苍鹰更配大人风姿。”云欢眼眸微诧,温和清浅目光略过男人,认真建议。
“爷就喜欢鸳鸯,红的。”男人丝毫不觉自己的喜好有何不妥。
“大人欢喜便好,我唤人来替将军量尺寸。”云欢神色依旧,眉目平和,她会给客人提适当的建议,若是人家不采纳,她也不强求。
“本将军不喜他人触碰,若是云姑娘的话…尚可考虑一二。”男人骨节分明的长指摸了摸下颌,一脸勉为其难。
闻言,云欢抿抿唇,她不与男子触碰,不过自己更不喜欠人情,权当报恩了吧。
云欢低垂眉眼,沉默不语,素手拿过尺子,走上前来,替人量尺寸,
卫忧盯着凑近的少女,脚尖轻踮,玉面微抬,泪眼灼灼,琼鼻娇俏,芳唇水润,尺子绕过颈侧,神色专注,似要搂抱自己的颈项,暗香浮动,让人心动不已。
一时间他分不清是不是回到了那夜洞房花烛。
眸色晦暗不明,潜伏着波涛汹涌,狠狠闭了闭眼,喉结滚了滚,长臂伸出,正欲环上那不盈一握的纤腰,女孩儿清润声音响在耳畔,
“请大人三日后来取,岸芷、汀兰送客。”
眼皮猛然掀开,眸色恢复清明,假装若无其事背过手,见女孩儿收回软尺灵巧转身,目光重回绣图,彩色丝线又开始灵动穿梭起来,暗暗松了口气,还好没让人发现。
女孩儿再没抬首,仿佛他不存在一样,多看他一眼都不肯,卫忧心中挫败,他还不如几根线好看。
“将军请。”岸芷、汀兰听到云欢吩咐,推门而入,恭请卫忧离开。
无可奈何,女孩儿的心还得徐徐图之,他还不能吓坏了她。卫忧转身离去,出门前脚步顿住,回首凝视忙碌的绿衣女子,低低说了句,
“不急……”
不知是说衣裳,还是说那…做衣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