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大哥与三弟来府上做客,我会早些回来。若他们来得早,你帮忙照看一会儿。”
贺逢君刚懵懵醒来,就听到赵安祚的话。
“好,先生今日也是要去授课吗?”适才睡醒,她嗓音中还夹杂着淡淡的哑意。
“是,我说了,你既嫁与我,叫我安祚也无妨。”赵安祚将鹤氅系上,眼眸似深渊般无尽。
贺逢君颔首,示意明白了。
她只是叫先生叫惯了,总觉得称呼他为安祚会有不妥,可夫妻之间又怎会不妥呢?
而且她一早就听说过皇城中共有三位皇子,大皇子赵亦岷不甚清秀,但聪慧机智,也算受皇上喜爱。三皇子赵扶琛年岁与自己相当,安祚大她一岁,虽说三皇子年岁尚小,但是备受皇上看中。
但若说这最为看中的,自然还是安祚先生。
贺逢君让种月吩咐厨房多做些好的,按着三位王爷的喜好来。
转眼时至晌午,今日他托口信不回来吃饭。贺逢君侧卧在美人榻之上,清眸淡淡瞧着灰怏怏的天空,似是要下雪矣。此事已深入严冬,房中的碳火不够了,种月不在,李和舒进来添了几块。
贺逢君透过蓝青轻幔看着她,或是出于无聊,便问:“李姑娘不是先生的学徒么,为何你要亲自帮我加碳火?”
“亲王妃言重了,我原就是这府上的丫鬟,自然会帮您添碳火。”李和舒长得清秀,令人一看十分舒服。
原是在府上的丫鬟,而后拜师学艺的。不过,自打嫁过来还没听过别人称自己为亲王妃,这倒有些稀罕。这三位皇子皆被封了亲王,可唯独只有安祚成了亲。
“你跟先生学了多久了?”她轻声问。
“我遇见王爷的日子并不长,也就两年有余。”李和舒也是在他刚出宫的时候才认识的。
“嗯。”
“那亲王妃没别的事儿,我先出去了。”李和舒说。
“好。”说完,李和舒便离开了。
赵安祚身上她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她本以为他原是一位先生,谁知最后竟成二王爷,亦本以为他似个忠厚老实面目,谁又可知这面目之下究竟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心思。
赵安祚既然要争夺太子之位,那么自己家的背景也是必不可少的,如此想来,什么情爱,皆是风花雪月。
许久,天色辗转黑落,蒙蒙的天空中果然飘起雪花,贺逢君觉着是时辰差不多了,披了件外衣就往中厅走去。
种月在厅内忙活了小半天,到黑了,也不见三位王爷的身影。
“再等等吧!”她说,眼睛却时不时望向厅外。
良久,待她都快被困意席卷之际,终于听到一阵谈笑的声音。她连忙睁开眼,方才起身,就看见赵安祚与另两位王爷走进来。
“这是本王的长兄,另一位是三弟。”赵安祚介绍着,表面上看去甚是欢喜,但那双眼睛中藏着深深的冷意。
贺逢君一一打过招呼,旋即四人落座。
“本王早就听闻二弟的亲王妃长得倾国倾城,如今得见,果然如此!”赵亦岷一双探寻的眼眸紧紧盯着她,手中端着青瓷酒杯。
“大王爷谬赞了!”贺逢君礼貌回道。
坐在旁儿的赵安祚瞧着他这眼神心中甚是不悦,三兄弟先是举起酒杯喝了一次。之后,他们就聊了起来,具体聊了些什么,她也不知道。她只看见与他同岁的三弟赵扶琛静静看着自己,嘴唇微张,似是想说些什么。
贺逢君也忍不住喝了两杯,有了上次在云来客栈的事情,她喝完便回去房中了。
赵安祚怕她半路晕倒,让种月跟着去了。
待中厅只剩他三人之后,真正的话题才就此展开。
赵亦岷又喝了一杯,双颊绯红。
“既然亲王妃走了,那么本王该跟二弟好好聊聊了。”
“如果是太子之位的事情,大哥便不用劝我了。”这位置,他赵安祚夺定了。
赵亦岷闻言嗤笑,满脸不屑。
“津秋啊,你别逼本王。”带着微醺的气息中,他威胁道。
“若大哥就这点本事的话,那么请大哥离开吧。”赵安祚平日里极其温和的双眸中,溢了冷。
赵扶琛坐在他们二人中间,听着对话,略有尴尬。他是处于两者之间的那个人,说实话,他赵扶琛虽然年岁小,但是心思深沉,这该帮谁不该帮谁,他心中跟个明镜似得。
赵亦岷刚毅的面孔中染了怒气,好生劝诫不听,他就只能来阴的。
“若二弟不愿退出的话,那本王可不能保证你的亲王妃还能相安无事的待在徽州城中。”
赵扶琛的心咯噔了一下。
“贺逢君她少不更事,与你与我年岁相差,大哥若要使手段,不妨冲着我一人来。”
在得知贺逢君要嫁给自己的那天起,赵安祚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他若不能护她周全,那么这太子之位他也便争不下。
“呵,本王可不管那么多!”说完这句话,赵亦岷淡然从府上离去。
赵扶琛也告了辞,离开。
整个黑色包裹着偌大的王府,赵安祚似乎有些醉了,步履蹒跚的走回房中。昏黄的烛光倒影在她清秀的脸上,贺逢君躺在美人榻之上,微闭着眸子,整个人看去宛若一副美好的画。
赵安祚掀开轻幔,小声走到她旁边。
贺逢君仿佛没睡熟,刚靠近她就张开了双眼,清清的眸子里装的都是他的模样,似是被吓到了,她猛然坐起来,瞌睡醒了大半。
美人榻正对着小窗,烛火在桌上摇曳,窗外大雪纷飞,寒意扑面而来。赵安祚仿佛带着满身的凉气回来的,他浓密的眼睫毛上还有几滴融化的水珠,双耳泛着淡粉色,细长的丹凤眼略显迷离的瞧着她。
赵安祚这样看着自己,贺逢君多少有些不习惯。
她微微低下头,绯红爬上了脸颊。
“夜深了,先生还不睡吗?”或是真真叫惯了先生,一时改口竟还改不过来。
“睡。”他说,眼底的醉意越发上涌,一时间赵安祚双手抓住她双肩,张口满面酒气:“但,你不和我一起睡了嘛?”
不知是不是自己也醉着,她总觉着这句话里掺着淡淡的撒娇意味。
她哂笑,满眼尴尬。
“不妥。”
“你我已是夫妻,谈何不妥?”赵安祚紧紧盯着她低垂的脸,柔声质问。
“有何不妥……”她发出低低的笑声,须臾抬眸,双目直直瞧进那双眼里,问:“你喜欢我吗?若不喜欢,这便是不妥。”
“那若是喜欢呢?”赵安祚糊里糊涂的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贺逢君不可思议地望着他,红唇微张,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不可能!”她语气略显激动。
“是啊,怎么会呢,只是不配……”赵安祚喃喃道。
不配?原是不配。
贺逢君不知自己曲解了他的意思,以为是自己配不上他。
贺逢君不再言语,重新躺回榻上,双目闭合。
而赵安祚失神的笑了,瞅着那窗外的雪,心底极其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