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王府。
三王府位于城中的西边,地处偏僻,人烟稀少,距离城东的二王府有不远的路程。三王府内陈设简单,一亭一池一庭院,扑面而来的是极淡的沉香香气。
赵扶琛正待在亭子里作画,在这城中,除了二哥画艺精湛,其次就是他了。
洁白的纸上描绘着一位女子,此女子笑颜如花,一袭水青色对襟襦裙随风而扬,点在左眼角的一颗痣显得此画更加栩栩如生。
这人,倒是像极了昨夜的那位亲王妃。
“三弟可想好了?”赵亦岷一大早就赶来这里,与他商讨着除去赵安祚之事。
“大哥,我对太子之位无感,所以也不会参与到你的计划当中。”赵扶琛云淡风轻的撇了他一眼,看着赵亦岷面色不好的模样,沉沉笑出声。
“三弟的意思是不打算帮本王了?”赵亦岷问,眼里杀气慢慢弥漫。
赵扶琛连头也没回,直接说到:“两位哥哥我都不会帮的。”
“好!”赵亦岷狠狠说到,旋即冷哼一声大步离去。
沈铎站在一旁,望着赵亦岷远去之后,才问:“王爷您既不帮大王爷,那那位女子……”
“哪位女子?”他出声打断,须臾站起来,白色的袍子刷的垂落,“沈铎,有些事不要打听的太过详细,否则于你而言是不太好的事情。”
沈铎脸色一变,连忙应到。
赵扶琛并不是不站在任何人那一边,他只站在贺逢君那边。
魅人的桃花眸瞧着满院的落雪,赵扶琛露出淡淡的笑容。
他早已在幼时见过贺逢君一眼,在她未曾沉睡之前。
五日后,今日的天色万般严冷,雪花依旧扑簌簌落着,砸在二王府的门楣之上,庭院里的池水结了冰,枝头被雪压弯与池水连在一起,冷风偶然灌进屋子里,贺逢君打了个寒颤,随即吩咐种月把窗户关上。
近来她在府中着实无趣得紧,先生今天虽然不授课,但是也在书房备着后几天的东西。
想来在府上待了有大半月,自打回门时回了一次,再也没回过。今日不妨回去一趟,看看哥哥他们。
“种月,你一会儿跟先生说晚上我要回一趟贺府。”贺逢君吩咐着。
“是。”
贺府。
黑色席卷了整片天空,马车停在正门前面,下来的只有她一人,赵安祚以疲累为由,不曾跟来。
她将褙子系好,旋即走进了中厅。
老爷夫人与哥哥皆在等她回来吃饭,看着几张熟悉的面孔,贺逢君无比寂寥的心才得到点点安慰。
“君儿在王府待的可好?”贺孟渊笑着问她,语气依旧那么宠溺。
贺逢君点头,“自然是极好的。”
说完这句,一时之间便没了言语,四个人沉言扒饭,她偶然回眸瞧着厅外的模样,心中总是惴惴不安的,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逢君在看什么?”贺孟渊往她碗里夹了块肉,顺势向她看的地方望去,除却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她摇摇头,说:“只是觉得有些不安。”
贺孟渊揉揉她的头,温柔的抚慰:“逢君都已经在家了,何来不安呢?”
闻言她勉强的扯出一抹笑,“是啊,何来不安呢……”
哥哥的温柔让她有些恍惚,吃完饭后,她说来散步却独自靠在冰冷的假山上,望着毫无一颗星辰的天幕,心底的恐慌逐步蔓延。
然而,就当她准备回去的时候,贺孟渊突然跑过来拉住她,洁净的灰袍染了点点殷红的血渍,有那么一瞬,贺逢君整个人的呼吸的都要停止了。她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怎么了?”
贺孟渊拉着她边跑边说:“有人上奏折冤枉了父亲,皇上派了人来执行刑罚。”
父亲乃是中书侍郎,谁人敢冤枉他?
她失神的跟着哥哥跑到小侧门,抬眸之际,双目已是灌满泪水。
“父亲被处置,你让我怎么离开?”她哪儿能眼睁睁看着父亲倒在这里。
贺孟渊牵强的笑道:“有哥哥在,会没事的!君儿放心。”
言罢,贺孟渊一把将她塞进门外准备好的马车上,离别之际,贺孟渊含泪笑了。
那笑犹如临死前的最后诀别。
贺逢君在马车上哭红了双眼,却无可奈何,她痛恨自己的懦弱,却又为父亲母亲与哥哥感到自责与愧疚,他们如此护着自己,自己却……
“停车!”贺逢君大吼一声,随后跳下马车,往贺府的方向跑去。
血腥味灌进贺孟渊的鼻腔,他闭上双眼,“赵安祚!”无比的恨意与心酸,他垂眸瞧着身后的一众人等,眼里布满杀气。
“贺公子,请您上路吧!”李公公是此事的执行人,他站在旁儿,嘴角极缓升起一抹讽笑。
“今日之死我知晓已然逃不过,但是我还想问一句,拟书上奏的是不是赵安祚?”他至死也不肯相信,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竟会在暗地里搞出这等事情。
李公公双眼半眯,不置可否。
“公子心中已有断定,老奴便不替您解疑答惑了。”
匆忙赶来的贺逢君将此话尽收耳底,她慌忙跑到贺孟渊身前,双眼已是泪红,她摇头恳求到:“求求李公公了,放了我哥哥吧。”
家里的人皆已死尽,她还未曾看上父母一眼,眼看着哥哥也要丧命于此。
“你怎么回来了?”贺孟渊看到她回来极为生气,眼底却泛着心疼。
他打小护着的妹妹,好不容易将她送离这里。
她回眸说到,眼里皆是被人灭门的委屈与愤恨:“我就剩哥哥了,哥哥你不能走。”
“亲王妃,请您让开,老奴要执刑了。你如今已是二王府的人,贺府的事情就与您无关了。”李公公说到。
“我是贺府的二姑娘!”她咬牙切齿的说,恶狠狠的盯着在场的所有人。
“好了,君儿。”贺孟渊深知自己逃不过这一劫,他安抚她道:“哥哥没事。”说完,绕到她身前,接过公公手中的毒酒。
旋即,“哥!”她歇斯里地的喊着,看着轰然倒在地上的贺孟渊慌了神。
她万分心疼的将贺孟渊抱入怀里,泪水一滴滴砸在他胸脯上,“哥哥哥哥”她一声一声不舍的喊着,贺孟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手抹去她脸上的泪,依然笑到:“往后这世上便剩你一人了,不要怪安祚,因为我相信他是不会这么做的。日后君儿查出即便是他,我也不希望你一直活在痛苦之中。”
贺逢君连忙摇头:“哥哥,君儿不痛苦,你不要走好不好?”
贺孟渊长吸了一口气,沉笑。
须臾,那个男子就在此长眠。
贺逢君再也没有亲人了,在一场大雪的夜晚,徽州城的望族人家贺府被灭满门,除了嫁人的二姑娘,家中奴仆、侍卫无一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