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歌和魏远自然不知道某人心里的震惊纠结,跟着前方带路的人走到了树林外的一条道路上,那里已是停了一辆马车。
陈歌先是自己爬了上去,还没坐稳,便见到马车帘子被掀开,高大精壮的男人动作沉稳利落地跳了上来。
本来不算小的车厢,一下子被分去了一大半位置,竟显得有些逼仄起来,不由得微微瞪大双眸,有些愕然。
魏远微一抬眸,便见到了女子睁大一双杏眸,傻傻呆呆地看着他,不禁微微皱眉,心底掠过一丝不满,嗓音微沉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呃,没有……”
她总不能说,因为魏远一向是骑马的,乍然见到他上来坐马车,她有些惊讶吧?
而且……
他的存在感太强了些,一上来,她便莫名地觉得,整个车厢都是他的气息。
不过,他虽然不愿意表现出来,身上还指不定有多少伤呢,这种情况确实不好骑马。
陈歌悄悄地瞥了盘腿靠墙而坐的男子一眼,见他虽经历了方才那一番意外,形容却没怎么乱。
那身黑衣服本便是开挂的存在,便是脏了也看不出来,而其余的地方,除了头上的发髻有一些松了,脸上有几处不显眼的伤痕和污垢,其他便一如往常。
而这些细微处的变化,却是让他本来有些淡漠冷厉的形象多了一丝随和和野性,看着更平易近人,也更赏心悦目了。
陈歌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一边忍不住担心起自己的形象来,她又是在马车里被左摇右晃的,又是摔悬崖的,还不知道成什么样子了。
虽说面前的男人是个注定未来跟她没什么瓜葛的,但她到底是一个女子,说完全不在乎也不可能。
魏远自然察觉到了某人偷看的视线,不禁眉头皱得更紧,抿唇看向她,“我在此处,让你很不自在?”
陈歌正沉浸在自己的纠结里,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忽地抬眸看向他,伸手理了理发髻,轻咳一声道:“我的头发和衣服没有很乱吧?”
魏远微微一愣,万万没想到得到的这么一个回答,只是不可否认心底微微松了些许,看着面前眸光殷切紧张地看着他的女子,默了默,道:“比上回在莱阳时好。”
陈歌:“……”
不禁又想到自己在莱阳时被他见到的那身堪比乞丐的装扮,顿时心里涌起了熟悉的羞愤,瞪了他一眼,轻哼一声,别过了脑袋。
看着她这娇俏的模样,魏远一怔,莫名地心底有些瘙痒,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了些许,看着她置于膝盖上的两只素白小手,竟觉得心跳又慢慢快了起来。
他喉结微动,置于膝盖两侧的手无意识地松开,又收紧,终是闭上眼,靠在了墙上,缓缓地平复着心底这种陌生又撩人的冲动。
虽然很想握上去……
但如果突然握上去,她会生气吧。
说不定,还会把她吓跑。
所以,不能握。
陈歌羞愤完,转过头时,便见到了男子闭目养神的模样,微微一愣,一双眼睛不自觉地又盯着他看。
不得不说,这男人长得是真好看,只是他平常总是皱着眉,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加上他身上那股沉冷凌人的威势,让人总是忽视了他的外貌,也不敢细看。
只是,今晚的他,似乎格外的平易近人,便是她现在直直地盯着他看,也不再有先前面对他时那股需要时刻全神贯注的压力了。
是因为他救了她,所以她不自觉地对他卸下了心防吗?还是她先前,确实一直不懂他?
陈歌就这样不自觉地盯着他看了很久,直到外头突然吹进来的一丝凉风刺激了她裸露在外的皮肤,才陡然惊醒,连忙转开视线,脸颊微热。
她竟然像个花痴一样盯着一个男人看那么久!
幸好那男人没察觉。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她的视线刚刚移开,男人一直紧闭的眼眸便睁了开来,微微皱眉看了她一眼。
她方才的视线虽然让他有些煎熬,但心底却很受用,甚至暗暗有些紧张和无法言说的兴奋。
可是,她怎么突然把视线移开了?可是因为不想再看他了?
魏远越想,眉头皱得越紧,一瞬间竟有种抓着她的手臂盘根究底的冲动。
两夫妻便这样心思各异地坐在同一个车厢里,一个看着窗外,一个看着靠坐在窗边的秀美女子。
中间摆放着的那盏油灯,散发出淡淡的温暖的橘色光芒,随着马车前进的律动轻轻摇曳。
直到,外头传来吕闻的声音——
“主公,侯府到了。”
马车这时候也停了下来,陈歌立刻把发散的心神收回来,正想起身下马车,却忽地发现,魏远的视线不知道什么时候投在了她身上,那两点漆黑幽深的瞳仁仿佛凝滞了一般,就这样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不禁微微一愣,摸了摸自己的脸不安地道:“君侯,你方才是在骗我吧,我现在的样子可是很不能见人?”
魏远:“……”
忽地一阵憋闷,抿了抿唇角,收回视线道:“不是,下车吧。”
不是?那他刚才为什么那样看她?
陈歌眨了眨眼,却实在猜不透面前男人的心思,只能先把它放到一边,跟着男人下了马车。
陈歌刚下马车,已经快急疯了的钟娘立刻扑了上来,紧紧握着她的手哭着道:“夫人,幸好您没事!感谢佛祖感谢菩萨感谢老天!若是夫人出了什么事,奴……奴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呜呜呜!”
这一回跟上一回夫人被沈禹辰掳去不一样,上一回她满心以为夫人是自愿跟沈禹辰走的,便是焦急不安也不会那么忧心,甚至隐隐替夫人感到欣慰。
这一回却是快把她的胆子都吓破了,只恨自己什么用都没有,不能救夫人,也不能替夫人受过啊!
陈歌见钟娘真的快被吓坏了,不由得好笑地扬扬嘴角,轻声道:“钟娘,我没事了,君侯救了我,你瞧,我什么事都没有。”
走在前头的魏远不禁回头看了那正笑着哄慰那老仆的女子一眼,只觉得心里又一阵憋闷。
她竟是对谁都是那般轻声细语,温柔耐心!便像她说的,只要谁对她好,她便也会对那人好。
明明他是她的夫君!
他理应是与其他人都不同的独一无二的存在。
就在这时,陈歌听到了一声带着无限委屈的小动物呜咽声,不禁微微一愣,下意识地转头,便见到不远处摆在地上的笼子里,那条原本失去了理智的小白狗正眼巴巴地看着她,一条尾巴摇得十分欢快。
顿时一阵惊喜,小跑了过去。
站在一旁的蓝衣道:“奴婢见小狗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便解开了它,还给它喂了一些吃食和水,吃饱后,它看起来精神多了。”
陈歌不由得笑得眼眸弯弯,蹲下身子,手伸进笼子里摸了摸小狗,道:“放心,以后你都不会有事了。”
魏远看着这一幕,不禁有些默然。
她竟然对着一条狗都笑得那么灿烂,可是因为,那条狗也对她好?
一想到自己在她眼中可能跟这条狗没什么两样,魏远身上便不由得释放出阵阵凉气,又眼眸沉沉地看了一会儿,见她竟丝毫没有察觉他的存在,只觉得心里的郁闷恼怒快要到达一个顶点了,忽地一个转身,大步走进了侯府里。
哼,不过是一条除了装可怜委屈什么都不会的狗。
他以后便天天在她面前晃悠,看她还怎么只是把他看做一个跟其他人一般的对她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