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我看见了一个奇特的现象。地上的饭食动了。一粒一粒米,如蚂蚁般向地牢这边移动,蔬菜也移动了。肉食也在移动。看得我头皮发麻,皮肤像有千万根玫瑰刺一般扎进来。我闭上眼睛,后退,突然后面踩空了,我整个人后仰着倒了下去。一切发生的太快,等我反应过来,我已经和那静坐不动的老头一样被锁进了地牢里。我看看周围,这不可能呀。
当然,我没来得及观察地牢。
外面的人,已经鼓足了勇气,走了进来。
他们的脸似乎有点不太对头,但我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我不敢站在最前面,整个人缩进了老者身后。很好,我大着喘气,心里琢磨,很好。很好什么呀?哦,是了,这老头子虽然一动不动,但幸好是完整的人,并没有变成那种一般骨一半皮的怪物。
那些人不说话,我和老头也没说话。
地牢里安静极了。
时不时,电鳗噼里啪啦的声响,倒像是音乐般动听了。
这不会就是老头子不想离开地窖的原因吧?
还不及我多想,那些人已经跨过电鳗池来了。我知道,一般正常的人,根本不会在神志清醒的时候,去接触电鳗池。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他们也会像我一样,直接『倒』进地牢里来。想到这里,我突然觉得,老人可怜起来,他不也是如此这般困在这地牢里来的么?我心里伤感,眼泪又涌来出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变得爱哭,一点小事都会让我流泪。
然而,事情并非我想的那样。那些人非但没有『倒』进来,还因为走过鳗鱼池而遍体鳞伤。这下好了。这下就安全了。我松了口气,从老人身后站了起来,可我刚松了口气,就发现那些人的脸都都变成了深紫色。鼻青脸肿也是紫色的,然而他们的脸色更像是别人下毒了。他们的眼神不对头,他们没有看着我和老头,而是心痒难耐地盯着饭粒,此时此刻,那饭粒已经全部附着在了地牢的柱子上,密密麻麻,如蚂蚁行步。
可怕的一幕发生了。那些人争相恐后地攀上柱子,那些柱子的间隔,只够手指穿过。他们只要伸出舌头来舔那些饭粒。主子外的饭粒很快就被舔光了,里头和侧面还有许多。我看见他们伸着舌头,拼命够向柱子里面。舔了许久,始终不见饭粒进嘴,这些人有些疯狂了。他们咬柱子,啃柱子,啃了好一会儿,我都看卷了,总是一个动作,伸手头,然后舔。露牙齿,然后啃。我看着实在太无聊了,越发难受。我看看老人,依然不动。我也坐了下来,我实在太累了。我没意识到柱子变细了,其中的间隔也变大了。
“别睡。”
我半梦半醒,听到有人对我说话。
我以为是老头,睁眼一看,老头还是一动不动。
他难道真的死了?
那些人还在啃,地牢的柱子已经很细了。我是否现在就要逃出去呢?我有些不确定。我仔细观察那些人。他们现在全身都是深紫色的了。我看了看地上的饭粒,只剩下十多粒在牢里。要一直等着他们啃吗?我叹了口气,突然,地牢里的柱子断了一根。
“快走。”
“啊。”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有一只手拉住我,拽着我飞快冲出了密道。我抬眼一看,原来是老人。
“你……”
“别说话,快走。”
“我的朋友们还在……”
“昨天你走了之后,他们被带到了天顶山。”为让我听懂天顶山在哪里,他有解释说,“就是祭司所在的地方,没想到这些家伙们如此性急,祭品还没凑够就要急着行动了。”
我张口结舌,不知道要说什么。
“哦,不。”
老头看看天。
“他们已经死了?”
老人大叫,“当然不是,是天色大亮了。你知道为什么你能来到这里面,因为天气晴朗。临安深谷的村民们一到天气晴朗的时候,就不能干活,全村人都庸庸懒懒的。”
我生气了。“照你这么说,全然没有我的功劳,都是天气,全是他们村民太弱小了?”
老人笑了。“不然你以为呢?”
我知道他说的可能是真的,但我还是气得不行。
“那好,既然你说,他们在祭司那里,那我们现在就去祭司那里好了。不过我要提前告诉你,祭司已经死了,早在两三年前就变成了半皮半骨的怪兽。”按照方才老人那种得意洋洋,他肯定知道祭司已经死了,没想到他一把抓住我,大叫说,“祭司死了,小孩,你可别乱说话。”
我说,“其实我也是听说的,但说话的人正是目睹祭司坐在山顶的人,不是一个,而是两个哦,你不信,你去问他们。”
老人说,“他们……他们……他们是谁?”
我说,“你不是说,我的朋友都被抓到山顶去了吗?就是他们告诉我的。”
老人又看看天。“我好久都没见过这样的蓝天了?小孩,你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我看了看我。竟然如此诚恳。
“好。”
“我大半生都住在那地牢里,对于今时今日完全没有印象了。我的记忆还停留在过去。可是我……我……哎呀,我想回到我的村子里去,可是我完全记不得我的村子叫什么名字了。只要你帮我找路,作为回报,你的朋友我一定会全力以赴救他们。”
他看看天。我也看看天。
“你到底在看什么?”
老人说,“我好久没见过蓝天了,有些拨不开眼。”
我笑了。“对了,既然你说,天气晴朗的时候,村里的人无法动弹,不如我们现在就就去山顶看看。你确定他们已经被带去了山顶?”
老人点点头。
“是守卫们说的,他们疲倦的时候,最喜欢八卦别人。”
“那我们快点山上去吧。”
很快,我们就走到了绿荫弥密布的山路上。一切都让老者新奇,他一会儿嗅嗅花香,一会儿却拨弄蝴蝶。
“你这样走,什么时候才能到啊。”我说,“要不你在这里等着,我自己去好了。”
我正说着话,就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
“妹妹,阿熏妹妹。”
妹妹?
我寻声而去。果然是那少年。
他脚步极快冲着下来。我左躲右闪,最后他起身一跳,还是一下子压在了我身上。两人抱着一起在草坡上滚了好一会儿,撞在了树上,才停下来。
“哎呀,哎呀。”
“教你别冲大快了。”
一只手伸了过来。
“你们也出来了。”
是请我喝酒的人。
我突然想起那夜里,变异了,并被大火烧没了的老人。这下该怎么办才好?他们要是知道了是我害死了老人,恐怕不会放过我。我有点想逃,可是还没走几步,那请我喝酒的人就提溜着我的衣领,把我提溜到他的身边。“还正担心你呢?既然没事,我们先下去歇一会儿吧。对了,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