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渊世界里，林明自己看自己都是一坨黑影，小林明居然能说出他的长相，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程谕姐姐，我晚点再回去行吗？我的新朋友想找我聊天。”小林明一脸不情愿地问道。

程谕的表情有些犹豫，林明见状，走到程谕旁边，对着程谕的后脑勺戳了戳，程谕顿时像被电流击中了一样，一股寒意从后脑勺直冲全身。

“我知道了！”程谕一个激灵，“林明，你要好好和他聊，劝他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你把他劝回去了，今天的功课给你免一半！”

程谕整理了一下头发，慌张而不失优雅地溜走了。

林明望着程谕消失的背影，对小林明说道：“你不是数据态吗？数据怎么会有自主行动和自我意识？我以为你只是重复播放的录像。”

听到林明声音的小林明，瞳孔放大，惊讶地微微张嘴。

“你叫什么名字？我不记得有你这号人物。”小林明极力想掩饰眼中的震惊，但显然控制表情的功力还不怎么到家。

“‘不可见世界’有这么多人，你怎么可能每个人都记住。”林明笑道。

“我能记住，但我的记忆里没有你的信息。”小林明眼中疑惑更重，眉头紧蹙。

“你就没觉得我们之间稍微有那么一点亲切感？”林明问道。

林明自己，亲切感倒是有的，但更多是觉得“我小时候绝对没有这么叛逆的眼神”……

不过严格意义上讲，林明带着已经成型的人格出生，因此根本就没有童年可言。

“难道你是……三号？”小林明挠了挠头，“那你未免也太弱了些。”

“什么三号？”林明听得云里雾里。

“不是吗？”小林明喃喃道，疑惑地眨眼，似乎正在思索着什么。

林明从意识空间中拿出那个金属罐子：“你不要告诉我你刚才是想放火。”

小林明眼睛一亮：“你这是，超体解析技术？将物体解析到超体层面，然后再完整还原。如果这种技术能量产的话我们岂不是……”说到这里他脸色一变，又戛然而止。

小林明望着远方，像在观看虚拟屏一样，目光落在别处。然后他仿佛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露出震惊而难以置信的眼神。

“你只是数据体，想到什么都没必要这么激动。”林明拍了拍小林明的肩膀。

“我不是数据体，我是叠加态。”小林明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他将手中的金属圆筒还给林明：“你不该在我面前出现，我既是被观察者，也是观察者，我不可告知，也不可被告知，这是由我存在的性质决定的……”

这些话，让林明想起了一些关于梦境的理论：梦中的自己，不能得知自己在做梦，否则梦就会醒来。梦中的他人，不能被告知在别人的梦中，否则梦就会崩溃。

深渊维度若和梦境在同一个维度，那么某些性质应该也是相似的。

“我的能力有限，看不到那么多的事，可是我的哥哥林辉，他能看见过去，现在和未来，所以他肯定也知道……他会死……”小林明的眉头紧皱，眼神闪烁不定。

“你怎么知道他会死？你又是怎么看到的？”林明问。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好像就连从前还是个小屁孩时，懂得也比现在要多。

“稍微推演一下就可以看见。”小林明叹道，“你手里的技术，不管是怎么得来的，它是林辉哥的遗物……”

小林明说着摇了摇头：“我不能再看更多了……推演得越多，世界线收束得越多，可以更改的空间就越小，这就是林辉哥很少推演未来的原因……可是我……我只是一个愚蠢、无知、自负、莽撞的少年。”

小林明深吸一口气，双掌捂住脸颊，仿佛还是无法接受自己做了一件蠢事的事实。

“你是不是弄反了因果关系？”林明说道，“相对于你所处的时间，我来自未来。在我来的时空中，这些都是已经发生的事情，但你说得好像是因为你看到了我，所以未来世界才变成了我来的世界那样。

“那如果在这条路线之中又有偏差呢？如果我没有来到这里，又或者我已经来到了这里，但你并你没有看到我，按你说的话，你没有观察到的事，不一定会发生，那岂不是说‘我不一定存在’？但这对我来说并不成立，这是一种悖论。”

“你知道薛定谔的猫吗？”小林明伸出一只手掌，掌心生出雾气，凝成一只猫，“它处于既生又死的叠加态，我也是。

“我知道这个维度叫做灵魂维度，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虚假的，就像一个可以被任意操控的梦境世界。”

说着，那只雾气的猫差点变成真实的猫，却又变为雾气消散。

小林明又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但在这里发生的一切，也都是真实的，因为人的思想沉于此处，与过去、现在、未来的我相连结。

“灵魂维度，与所有的时间相连。过去、现在、未来的我，都与这里的‘我’相连。

“一个人年少时，可以做年老时的梦。年老时，也可以梦回少年。在梦境之中，可以看见过去、现在和未来。梦境之中，生与死是叠加在一起的状态。

“我只要存在于这里，那么我就是生与死的叠加态。但如果我观察到自己的死亡，我的存在性就会坍缩，我在这里的存在将无法维持。

“如果在灵魂维度中，告诉亡者他们已经故去的事实，他们的灵魂，就会因为观察到了自己的死亡，而坍缩。

“因为我观察到了未来，所以未来的可能性就坍缩为一种，那就是，我会死，林辉哥也会死，区别只在于我尚未观察到的那些细节。”

林明奇道：“你观察到了自己的死亡，那你为何没有坍缩呢？”

小林明不假思索地回复道：“因为我有足够的意志阻止坍缩的过程。灵魂维度，和唯心主义很像，你如果有足够的意志，就可以将它维持下去。”

小林明依旧眉头紧皱，似乎一直在脑海中思索，思索改变既定未来的方法。

但他的眉头越皱越深，到最后，无助地看向林明，就像做错了不可挽回的事，眼中充满绝望和后悔。

“已被观测的未来，无法被改变……”小林明眼中似乎噙着泪水，“观测意味着坍缩，意味着世界线的收束，所以这都是我的错，是吗？是我害死了他？”

小林明情绪有些崩溃，他用手臂抹了抹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定神道：“说说你来时见到的情况，从到达此地开始说起，不要透露一丝一毫关于你原来时空的信息，以免我再观察到什么。我会在不造成破坏的范围内，为你提供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