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国的新人试炼，这些年培养出了多少恐怖分子？”

冯航的那艘任务战舰里，他的队友正在对新人试炼的做法大事批评。

与冯航相同，他的队友也同样是顾问局的培训生，因此互相之间都喜欢讨论秩序议题。

顾问局负责解释秩序，调停局负责维护秩序，这两局是激进保守派的天堂。

“这个时候再回头看，发现恐怖分子还都是些所谓的‘理想主义者’。什么推翻公国暴政，什么还世界以自由……我们反而像是阻碍了他们拯救全人类的反派角色……”

“所以导师反复强调，无政府状态下的乌合之众，和野蛮人无异。连向同龄人下跪乞讨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简直是大规模的返祖现象。”

“这完全违背了文明社会的价值观！我们难道要和茹毛饮血的野蛮人去学习如何建立秩序？公国的智能演算统筹系统，就是完美秩序的化身！”

“作为一个公国人，竟然无时无刻都在担心帝制思想入侵。这还真是具有讽刺意味……”

“对人逼迫太过，属于拔苗助长，严重危害当事人的心理健康。”

“这也许是‘宇宙中年危机’的焦虑症。末日很远，只是我们这些新生代的主观看法。”冯航说道。

冯航坐在舰长位置上，从虚拟屏上重新确认了一遍定位数据。

进入星尘屏障之后，与外界的信息全部隔绝，只有从外界刚刚进入这里的人才知道，至今尚未有任何人成功离开此地。

作为量子网络匿名监听者的冯航，自然是完完全全吸收了这一切负面信息，但他把这当做日常锻炼的一部分。

网络中心的工作是一个负面能量极其严重的行业，每天都能从网络中获知无数负面信息，他的导师教导他要提早习惯。

12079年的“平阑星事件”，保密等级为E。

进入这片断网区域之前，冯航小队已经查清了任务目标。

“此事是历史上真实发生的事件，没有任何避讳，就是想让我们都知道这件事。”一位对查阅的档案倒背如流的队员说道，“平阑星系，属于公国边境，物资贫乏，平时的生活物资，都依靠公国运输线路救济。

“当地被帝国控制的暗星教会渗透，对公国援助持负面态度。

“平阑星系邻近自然保护区，空域环境适合虚空生物的生存。

“灾难发生之前，通往该地的超光速运输线路被虚空生物截断。

“平阑星系物资匮乏，失去公国运输网络的物资支持，很快进入了断电断粮状态，与外界失去了联系。

“救援队从邻近的止阑星系出发，前往平阑星系救援灾民。

“到达目的地之时，发现平阑星系的唯一生命行星，已在战争中解体，碎裂为小行星环。

“当地暗星教会声称，唯有向暗星献祭生命，神才会拯救世人。

“那时，虚空生物对平阑星的侵蚀仍在继续，然而，掉落在小行星上的剩余灾民，依旧为物资和信仰持续内战，反而把虚空生物信奉为神。

“直到他们看到救援队的出现。

“救援队的出现，让剩余灾民分为两派，一派终于意识到公国的存在，向救援船求救。

“另一派则听信暗星教会，对救援行动百般阻挠。

“而到达平阑星系的救援队也分为两批，一批运送灾民，一批空域清理舰对空间虫洞进行填埋清理作业，同时清理虚空生物，并与虚空恶魔族交战。

“这触及到了暗星教会的禁忌，暗星教会将虚空生物视为神明派遣来的使者，不允许救援队‘亵渎’。”

“真是愚不可及。”有队员忍不住评论道，“这种人还有拯救的必要吗？让他们自生自灭好了。”

“原本正常的流程应该是这样。但此地粒子风暴频发，救援队来不及救所有人，于是在灾民中筛选更加亲近公国的人，进行优先救援……真正的灾难，是从人群的分类开始。

“被救援队留下的人，开始自暴自弃，他们攻击其他人，拜祭暗星教会，召唤虚空恶魔……为救援工作带来了极大困难，而其中最著名的事件，便是‘顽石之心号救援船’事件。

“在这艘救援船的最后一次任务中，混入了暗星教会的狂热教徒，这人跳入了动力井，以第7能级的身躯引爆了顽石之心号的能源核心。

“而此人能够接近能源核心的原因，正是因为最后一次航行，舰长想要多搭载一些乘客，违规开放了核心区域。

“顽石之心号舰长脱离舰船之前，向舰载通讯网络发出了‘贱民不可救’的警告信息，便失去了行踪。”

“可惜了。我们应该避免这样的仁人志士为不值得的人牺牲。”

“不，这位舰长并没有死……他现在，是帝国九卿之一……

“此人名叫杨闻达，封号‘忘公’，离开公国时，他仅仅是个8能级者，但却功勋卓著，深受赏识。

“他挺过了那场粒子风暴，自此脱离公国，投向帝国，身上携带了大量公国的核心机密资料。

“这才是最大的灾难，两万年间，不知有多少士兵因为此人而牺牲。”

“……我竟然不知道谁对谁错。”

“这场粒子风暴持续30天，30天后，平阑星系已经不存在任何活着的生物。据杨闻达此人的早期传闻，他曾说在风暴之中见识了人性最丑恶的一面，强者就应该自持身份，不应将蝼蚁视为平等，以免污了双眼。”

“这么看来帝国理念挺适合他的。”

“可他忘记了，在他弱小时，他也曾经是蝼蚁一般的人物，是公国培养他成为强者。公国给了每个人成为强者的机会，却也给了每个人背叛公国的机会……”

“帝国在这场灾难里扮演了什么角色？”有人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以我的权限查询不到那些。”这位口述资料的队员说道。

“帝国对这次事件不必负任何责任。”冯航开口说道，“参与这次行动的亚人族虚空恶魔，明面上是帝国的‘叛军’。而那些虚空生物，属于野生生物，它们的迁徙不受帝国管控。”

“那个杨忘公，为何不恨帝国，却恨公国？”

“也许是因为心中对公国的信仰崩塌了吧。”有人说道。

“我该庆幸我不必为这种选择烦恼……”

“活的长了，就总是遇见这些糟心的事。公国拔苗助长，提前预演各种极端情况，又何尝不是在为我们这些人做心理预防呢……起码现在是假的，而当时那些人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