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如在生科局制服外面，套了一件淡蓝色的休闲外套，打门来，刚进门就开始东张西望。

“你说的东西在哪？给我看看给我看看……”李雪如摩拳擦掌。

林明领着李雪如到存放那具能量分身的闭关室。

李雪如吸了吸鼻子：“这里有股元素结晶的味道……味道太浓郁了，简直就像进了银行仓库一样……”

李雪如在曾经堆放过元素结晶的地方隔空摸了摸，仿佛能摸到它们曾经存在的痕迹。

“前辈，你每天接触的设备和材料，价值换算成元素结晶，够堆满这一整个房间吧。”林明吐槽道，感觉李雪如像个没见过钱的财迷似的。

“结晶要钱，构造也要钱。资料要钱，培训更要钱……我们的钱都是自己一点辛辛苦苦赚来的，哪像你是发大水发来的呀……”李雪如眉头拧成一团。

“我还不知道前辈你是哪个派系。”

“我？生科局的呀。你要进基因研究院，我们其实是一个派系。”

林明和李雪如打开箱子，李雪如双眼放光，蹲下身去，仔细小心地一点点探查起来，林明就站在她旁边和她闲聊。

“那师承呢？公国一百多个飞升级，每个大佬都有自己的派系么？”

“那倒不是。不过面的事情，我也不是特别清楚诶……”李雪如一心放在探查，心不在焉地答道。

“冒昧问一句，前辈你的师承是自成一个派系吗？”

“不是。”李雪如看了一眼林明，似乎明白了什么，又看向那具分身，“我现在已经出师，每个人到达7级都得自立门户。但是，我依旧属于生科局这个团体，而且，难道你自立门户，就能忘记导师的提携之恩吗？大多数情况下这是不可能的。”李雪如又抬头思索，顿了顿：“除了邪教和恐怖分子。”

“作为一个新人，有一件事情我一直很疑惑。”林明问道，“有时候我觉得邪教和恐怖分子反而是正义的一方，他们信仰坚定，坚持消灭公国这个恶势力，为此不惜牺牲生命。”

“你还真敢说。”李雪如笑道。

“出了这个房间，我就不承认说过这些话。”林明不以为然道。

趁着探查能量分身制造的监视空档，林明打算问出这个长期以来的困惑。

“谁说我们没有信仰？你的导师有跟你讲过我们生科局的信仰么？”李雪如问。

“没有……”

林明感觉孟师最近一直很忙，似乎没有时间搭理他。

“真是不负责任。”李雪如直起身来看着林明，叉腰道：“你觉得公国搞人体实验，是邪恶的一方，是吗？”

林明点头，他知道李雪如还会继续往下说。

“没有绝对的正确，也没有绝对的错误。如果你能找出一条生路，就拼命去做，所有人都会歌颂你。但如果你拿不出方案，做不出成绩，却要对他人的做法横加指责，没有人会搭理你。”李雪如说道。

林明略微无奈：“我只是想知道原因，没打算要谴责谁。”他感觉李雪如把他当成了一个愤青。

“在我还不知道弑神事件之前，其实公国内部，将祂们所留下的资料，命名为7卷‘真理之卷’，以及35卷‘道路之卷’，涵盖了我们现在的大部分理论知识的源流。只是以前，我不知道这些资料的出处。”李雪如说道。

“这东西都是公开的吗？”林明问。

他对35卷“道路之卷”尤为好奇，因为信息采集器里总共可以装填的能量元素结晶也是35种。

“真理之卷，是全部公开的，它几乎是我们公国的指导纲领，你入职的时候会发一整套…差点忘了你还没正式入职呢……难怪你不知道这些。道路之卷……需要大量功勋才能获得。据说很多飞升级都是因为道路之卷而晋升。”

“大量功勋？”林明的关注点只在钱。

“最便宜的一本都是以千亿计……”

林明听到之后瞬间放弃，他这回的收获还不够一个零头。话又说回来了，强盗抢了他的东西去卖钱，没道理让他自己支付，应该抢回来才对。

看到林明露出了贫穷的表情，李雪如会心一笑道：“那可是通往神的道路啊……”

“那真理之卷到底讲了什么，要作为我们的纲领使用？”

“破除屏障的七个路径……”

“屏障？”

“宇宙最远处是什么，你知道吗？”李雪如提问。

林明回答：“公学课本讲过，是不可接触之‘空’。真正的‘空’，与宇宙的‘真空’概念不同，在真正的‘空’里，不存在一切明物质，一切暗物质，一切能量，一切质量和一切信息，什么都没有，以我们目前最高的速度，也不可达到。”

“你说的是简略版本的答案。”李雪如点头，“当前的宇宙，是一个纯封闭环境，宇宙膨胀系数远大于-1，所以在膨胀到一定程度，就会开始收缩。

“计算得出宇宙又膨胀转为收缩的临界点为3万年左右，而预计在5万年左右，整个宇宙就再也无法容纳一个低等生命。而约在6万年的时候，整个宇宙就会完全坍缩，所有活着的生命无一幸免。”

“现在是年，岂不是说，我们现在已经超过临界点了吗？”林明问。

“没错……在宇宙的最边缘，时空已经开始收缩……我们每时每刻都行走在死亡倒计时。我之后可以给你发送一些来自宇宙边缘的图像……宇宙边缘的环境极为恶劣，不在人类的居住区内。

“想要避免在这场灾害中灭绝，就必须要突破宇宙边缘的屏障，而真理之卷就提供了七种思路。”

“只是思路吗？那说明即便这样做了，也未必能成功。”林明说道。

“但至少如果我们真的失败了，每个人都可以说自己问心无愧。

“这七种思路……构成了公国的建国纲领。第一条，突破速度的极限。第二条，突破能量的极限。第三条，突破知识的极限。第四条，突破身体强度的极限。第五条，突破灵魂强度的极限。第六条，扭转整个宇宙的因果链条。第七条，适应宇宙坍塌后的世界。”

“每个都要做到？这样就能幸免于难？”林明有点不信这样的说法。

“因为这七条看起来像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所以我们又叫它‘救世主法则’，意思是只有救世主才能达到这一点。但我们生科局的任务，其实主要只负责其中的一个部分，你猜猜是哪个部分？”

“适应坍塌后的世界。”林明猜道。

“没错……其他选项看似与我们都有关联，但事实却不是生科局的主要研究方向。”

“这和人体实验有什么关系？”

“在宇宙边缘，能量正在由正指向逐渐转变为负指向，所有的宇宙定理都在发生变化。也就是说，在你看来我们正相才是正常的人类，但当坍缩真正波及到我们身边的时候，负相会变成真正的大环境，不正常的反而是我们。”

林明听到这里才发现，为什么深渊级，或者说归墟种族，都是真正的负相。

只是公国的人费尽心力在研究的东西，竟然是一些内鬼早就具备的技术，这不得不说也是一种讽刺。

这些归墟种族的人类，丝毫没有向其他人分享这一技术的意思。

“所以我们在研究把人转化为负相的技术？为什么是恶魔族？”林明说道。

“恶魔族改造，是帝国那边的技术。自我们有一次偶然获得之后，就成为了主流的研究方向。帝国那边……生物技术十分发达，似乎有很多已经灭绝了的物种的基因序列，他们把这一基因技术用于改造人类，并最终诞生恶魔族亚人类这一物种。”

“帝国那边，似乎也是半斤八两啊。”

“他们是真正的社会达尔文主义……基因变异的物种，无论是好是坏，都放在同一个大环境下争斗，只有胜出者，才能得到继续生存和发展的权利。”

“是吗……那联邦呢？”林明问。

这两个国家都有些末日综合症，有些丧心病狂了，不知道联邦又是怎样。

“联邦……我不清楚他们想要做什么，但是他们有一个名为‘秩序链条’的心灵网络，凡连这个心灵网络的人，都会被圣者同化，变得如同行尸走肉一样……这看去也很可怕……公国有不少人就是从联邦那边流亡过来的。”

“就没有一个正常的地方吗？”林明无言。

“这个世界本身就不正常啊……这只是人类在挣扎求存里产生的自然反应，我们用不同的反应方式去应对这一灾难。

“这世界很残，更残的是你别无选择，如果不牺牲一些人，我们所有人，整个人类，都会灭绝。

“很多人说，不能代表别人去做决定，不能主宰他人的生死，人人生而平等，有自由意志。可这世界本来就没有平等，人和其他物种不平等，就连能量等级也把我们分成三六九等。

“我们不牺牲一部分人，他们也还是会和宇宙一起消亡，不是我们干扰了他们的和平生活，而是我们保护了他们的和平生活，若反过来他们要求我们付出更多，那么最后只能是整个国家分崩离析，陷入弱肉强食的混乱，就像帝国目前的状态一样。

“而我们，至少尽力了，尽力去拯救一部分人类，哪怕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人不是我，哪怕等到胜利的那一天进行清算，我们所有人都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我们今天依然不能退缩，这就是生科局的信念。”

李雪如这一番话下来，林明总算差不多能理解为什么公国如此混乱，派系众多，反叛者众多，却始终能够维持国家的统治。

无论出于高尚或者自私的目的，至少在不想死这一方面，飞升级互相之间达成了默契和共识，并且形成了一整套操作流程，这个流程的缝合物就是公国本身。

只要最高层的这些飞升级还不想这个国家分崩离析，那么这套秩序就还是能够一直运转下去。

李雪如解释完，又蹲下去分析洪祖的能量分身。

“这东西，比我想象中的有价值得多。它的结构和人类差别不大，但却能做到属性完全反转。看来我还是小觑飞升级了呀……本来每年给他们部门拨款投入那么多，我也是看得非常不理解……”李雪如沉思起来。

‘洪祖所用的不一定就是研究成果，更有可能是用着个纪元的知识储备，打着研究的幌子敛财，顺便聚拢失散的那些深渊级。’林明心想。

但在调查清楚整件事之前，林明不想随便举报。

虽然他现在看似和洪祖闹翻，但他和整个深渊级群体之间并没有太大的矛盾，和公国的所作所为来看，真不好说这两者哪方更像是友军，至少那些深渊级对待“摆渡人”的态度，要比三大国对待“邪神”的态度好太多。

“怎么样，我们去哪里把这能量分身卖掉？”林明问。

“你真的不留下来自己研究吗？这东西真的很有价值，而且以你现在的水平，你肯定还看不清楚它的构造，等到我这个等级，你才能知道其中的精妙之处，卖掉真的很可惜啊……”李雪如不舍道。

林明看出来了，李雪如是自己还没有研究过瘾，有点舍不得放手。

“要不这东西就先放在这里吧。前辈你有空多来研究，我就没事找你请教一些问题就行。等你哪天研究完成，再帮我卖掉它，你看行吗？”林明笑道。

“真的吗？你真是太好了！”李雪如几乎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差点就跳了起来，冲过来搂住林明。

“这……前辈……注意形象……”

“什么吗，你难道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姐姐的魅力吗？难道姐姐只是一个无情的答题机器？”

林明很不好意思说其实他真是这么想的，但他也觉得能遇到李雪如这样始终愿意帮助他的前辈，不得不说是一种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