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章 三个橘子的爱情(1 / 1)苏未麦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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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小晴一直在抱怨何西,为什么买两张话剧票还要买学生票,蜂巢剧院的学生票只有最后一排,每次去看的时候都要排好久的队,不然的话就要搬个塑料板凳坐在过道上,观感体验太差了。

“这两张假学生证可是花了我50块钱,至今就上次你要去地坛公园用过一次。”何西辩解到;

“你可别提了,地坛公园门票本来就两块钱,你用学生证半价,咱们俩一共也才便宜了两块钱,你说你办假证图什么呢?”查小晴追问;

何西不想和她解释什么叫做省钱,特别是这种占小便宜的省钱,她也不想跟查小晴阐述“50块钱的话剧她看得起,380块钱的话剧她就看不起”这种窘迫的阶级感,这些细微的情绪,何西都会细心收藏起来,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再由自己一个人慢慢消化,因为她相信,这是向任何人倾诉都无法解决的,这只需要她自己治愈。

蜂巢剧院人倒是不多,但通往二楼的楼梯口占满了人,全是买了50元档票的人们在排队,他们跟何西一样,想要看一场既便宜又能坐到好位置的演出。查小晴忍受不了大批人群排队的氛围,所以今天她们来的比较晚,到剧院的时候,门口排队的人已经进场了;何西站在门口等查小晴去买饮料,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在叫自己的名字,叫的不是很确定,她循着声音看了过去,靠近窗户那站着一个高个子的男生,因为背光,暗暗地只勾勒出了他的一个轮廓,她走近了才看清,是王信。

王信站在窗口抽烟,看着何西走过来,掐灭了烟,上下打量了一下她,“我认了半天,一直没敢喊你,后来越看越像,你来看戏吗?”

“啊,是啊,跟朋友来看戏,你是来看人还是看戏?”查小晴问他;

“看戏,我师哥说这戏有我喜欢的乐队,我就来了。”王信回答着;

何西也不知道继续该聊点什么,只能四顾地找查小晴的影子,听到有人上楼的声音,她慌忙地朝楼梯口看去,“我朋友来了,那我们先进去了。”

王信快步追了上去,叫住何西:“你留个电话给我吧。”

何西回过头来,掏出手机,翻着通讯录,找到了王信的名字拨了过去,王信的电话响了,她拿着手机在王信面前晃了晃,“我也没换过号码,但我估计你应该是换了手机就没有记我的名字了吧。”

“我现在记,我现在就记,回头我请你吃饭赔不是。”王信看着自己的电话回答着;

“没事,那我进去了。”

那场话剧叫《三个橘子的爱情》,现场乐队是张玮玮与郭龙,剧情何西已经记不住了,她只记得里面的一首插曲:

“蓝色的帽子是赶路匆忙的早晨

灰色的帽子是荒唐懦弱的夜晚

谁在日夜交替的缝隙里打牌

我们随他的运气落在地上

记着你曾经有过温暖的过去

我坐在阳光下的理发店

我们正在遥远的故事里奔跑

背后黑色的幕布向我们扑过来”

散场的时候,何西脑海里还飘着那句歌词,查小晴突然打断了她,“开场前在门口的跟你说话的那人,是王信吧?我没看错吧?”

“嗯,是王信,他喜欢今天那个唱民谣的歌手。”何西回答的很松弛,就好像这个名字跟公交站的路牌一样,只是长年累月的摆在那,即使被提起,也是稀松平常。这样松弛的她就是查小晴心里那个标准的何西,没有情绪,没有多余的情感,对什么事都不缱绻,像是一个不需要保养的高效率机器,她继续问着:“你们几年没见了?有四年了吧?”何西点点头。

王信是何西四年前的男朋友,那时候她刚来北京上大学,也是在蜂巢剧院,何西自己一个人穿过大半个北京城,从西边一路换乘地铁,就为了来看经典的《恋爱的犀牛》。那天她来的很晚,她不知道原来东直门的地铁站会有那么多个出口,她出错了地铁口,站在地铁站出口墙上的地图前看了好久,一直找不到蜂巢的位置。她绕了半天,闷热的天气几乎要把她最后一点耐性都磨光,她站在银座的门口茫然地看着四周,眼看时间越来越近,她也越来越着急,她跑到报刊亭,尝试地问卖水的大爷:“你好,蜂巢剧院怎么走啊?”大爷在报刊亭里头也没抬,继续拿着报纸看,何西又问了一边,“你好,你知道蜂巢剧院怎么走吗?”大爷坐在里面“哼”了一声,继续翻着报纸。

“我也要去蜂巢,你跟着我吧。”旁边的一个路人拍了拍她,何西回头看过去,是一个高个子的男生,她嘴里说着“谢谢”便跟他一起往蜂巢走去。那是她跟王信第一次见面,王信穿着一双拖鞋,何西最不喜欢的就是看男生穿拖鞋,因为走起路来,总是发出“哒哒”的声音,像是街边无所事事的无业游民。

“哎?你知道为什么刚才那老大爷不搭理你吗?”王信问她;

“不知道,我问了两遍,他明明就听到了,就是不搭理我。”何西有点生气的回答着;

“刚才那老大爷一看就是老北京,他那是挑你理,你这算好的呢,没给你瞎指路,这要是给你指了反方向,你估计连戏都看不上了。”

“挑我理?我哪句问错了?”

“你得叫‘您’,打个比方吧,你得这么问:‘劳驾,您知道这蜂巢剧院怎么走吗?’”

“哎呦我的天啊,北京人怎么这么事儿啊。”何西抱怨着;

“你这打击面也太广了,我也是北京人,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规矩习惯,但我向你保证,你不用跟我您您的,你别叫我孙子,叫我什么都行。”王信打趣到。

何西被他逗乐了,好像他脚上那双“邋遢”的拖鞋也没那么讨厌了,她问:

“那你叫什么啊?我叫何西,东南西北的西。”

“王信,信,就是那个‘写封信给我,就当最后约定’的定。”他一边唱一边说;

“王定啊?”

“哎呦,要不你还是叫我孙子吧,我要叫王腚了,我爸得气背过去。”

那天是王信带她进的剧院,王信本来是不爱看话剧的,是因为大他两级的师哥最近在孟京辉工作室工作,今天终于要上台了,所以一定要他来看。师哥给王信留了票,坐在第五排,王信也就带着何西一起坐在了第五排。何西那天看得特别开心,之前只在网上看过郝蕾那一版,现场这一版里得“明明”更高窕,歌声也清亮,好像比她之前在电视上看的那些女演员都更像女演员,后来过了几年,这个女演员就参演了娄烨的电影,还拿了金马奖,每次想到这,何西都觉得自己是一个懂得看演员的人,可这还真是一项没什么用的技能。何西之所以会这样想是因为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想过会有演员真的出现在她真实的生活里,并且出现的那样戏剧化。

那天晚上回到学校,王信就一直在跟何西用QQ聊天,聊琐事,聊戏剧,聊生活,聊音乐,一直聊到宿舍断电,何西发短信给王信,说宿舍断电,电脑已经没电了;王信说:“还以为是我话太多,你听得不耐烦了,你知道吗?你下线之后,我还没头没脑发了一大堆,你明天看了之后千万别回复,也别跟我说感受,这一句一句的,简直都要凌迟了我。”

第二天一早,何西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登录QQ,王信的确发来了很多条,先是问哪去了,到后来就开始自我检讨,最后竟然说了一些自责的话,像个娇羞的姑娘。何西原本是不相信一见钟情的,每次听到一见钟情这四个字,就好像被人喂投了一口油腻的五花肉,可她现在有点怀疑自己了,她只见过王信一面,可她虽然只见了一面就可以非常肯定自己对王信的喜欢,这一点都不像她。

查小晴认识何西这么久,她觉得只有在那一阵子的何西是不一样的,何西每天都情绪满满,好的不好的相互交杂着,一直都很饱满,她终于像是一个形象丰富的人类了。可也就只有短短的两个月,让何西饱满的王信消失了,饱满的何西也再也看不到了,就像是一部爱情片演得正热闹,突然全世界都跳闸了,等电力恢复,电影院也查无此片,查小晴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何西也只是淡淡地说:“分手了,他跟别的姑娘好了。”

今天再次在蜂巢剧院遇到王信,查小晴一直都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何西,可又看不出什么破绽,回到家里她继续追问,何西也没说什么,说了一句“过去太久,都没什么印象了。”查小晴知道,几年前的那个何西她可能再也看不到了,她对王信的情感开关,啪的一声,真的被她关掉了。

何西躺在床上再回想今天看到的王信,竟然有点记不起来他到底是什么样子,好像想起来的还是很多年前那个穿着拖鞋的他,无所事事的他,既轻松又无所谓;何西问自己,假如是自己先看到了王信,那么她会像王信一样叫住对方吗?好像不会。她“啪”的一声,关掉了床头那盏昏黄的台灯。

今晚的风有些大,吹得自己有些头疼,何西沉沉地睡去,带着脑海里一直散不去得那句歌词——“谁在日夜交替的缝隙里打牌,我们随着他的运气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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