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域王府大殿。
殿外。
一扇扇朱漆大门紧闭,两三步便站着一个持戟甲士,个个银甲披身,寒光凛凛。
平日里,这大殿之外也有甲士把守,但也就那么三五个人,从不见今日这阵势。
吴孟尧与吴丞丞父子二人,亲率十数兵卒,将吴恙与赵庆之两人挟裹着领至殿外。
虽未镣铐加身,但瞅着这架势,哪里像是传人问话,根本就是押人问罪!
“到了。”
吴孟尧轻轻一声冷笑,张开双臂,豪气的推开了两扇朱漆大门。
大门敞开。
由六根白玉石柱支撑起来的王府大殿,并不像平日里那般空荡冷清,殿中,规规矩矩的站立着东域数十之众官员,皆是身着锦绣官袍,神情肃穆。
大殿两旁,两列金甲殿卫手按腰间金刀,规整以待。
宁王李桀身披蟒袍,高坐于大殿正位之上,映着门外透进来的亮光,看不清他脸上神色。
王府大殿,俨然一片皇廷朝会的威慑气息。
吴孟尧弓着身子步入殿中,抖了抖袖袍,俯身跪下,半个身子都磕在了地上:“启禀王爷,太元城巡防营统领赵庆之带到。”
吴恙与赵庆之两人趋步入殿。
守在两侧的金甲殿卫随即就关上了殿门。
大殿之中光线骤暗,瞬间仿似黑云压城一般。
吴恙可没有向宁王李桀下跪行礼的打算,左顾右盼的站在殿内,打量着今日到场的东域官员,有脸熟的,也有不脸熟的。
比如那在明月楼,挨了自己一顿暴打的胖子宋煜麟,此刻正冲自己歪眉斜眼的扯着嘴角呢。
站在他旁边的那个红袍官服的山羊胡,应该就是他的老子,太元城的主簿宋修了。
虽不尽识。
但毋庸置疑,今日站在这里的这些人,他们现在就是东域大地的整片天!
也不知道有多少是宁王的鹰犬,又有多少还心存着对大将军东域王的敬畏?
赵庆之尚在东域为将,可不敢像吴恙这般藐视礼法,拱手单膝跪地道:“末将巡防营统领赵庆之,参见宁王殿下!”
“好你个巡防营统领赵庆之!”
寂静的大殿之内,宁王突发暴怒,抄起案上的一只鎏金香炉,冲着跪在地上的赵庆之就狠狠的砸了过去:“你可知昨晚,锦华街又有七户十九口人死于非命?”
“铛!”
鎏金香炉重重的砸在赵庆之身上银甲的胸口,发出一声锃响,溅起一大片白蒙蒙的灰烬,洒了赵庆之一脸满身。
赵庆之浑然不躲,目光直视宁王:“王爷的消息果然灵通,末将今早刚勘察完案发现场,王爷就令吴候爷将末将召来问罪了,是不是太急切了些?”
“听这意思,本王召你问罪,你还颇有怨言了?”
宁王眉梢一沉,猛的一拍桌案:“来人,卸去他赵庆之身上铠甲,当殿重责百杖!”
左右金甲殿卫按刀上前,另有奴仆立马就搬来了板凳和棍杖。
“让开!”
赵庆之起身挥臂,挡开了上来为他卸甲的金甲殿卫,傲然自行卸甲:“我赵庆之身为巡防营统领,近日太元城中两起血案,本将甘领罪责,一百棍杖,绝不皱下眉头!”
“但幕后凶手也莫得意,本将誓将他揪出来,血债血偿!”
宁王却是冷哼一笑:“赵庆之,你觉得你还有继续追查下去的资格吗?”
“近日太元城中连发两起惨烈血案,死了十七户五十七口人,你身为巡防营统领,罪责难逃,本王不是没有给过你机会,可你查出结果了吗?”
“血案之下,本王很质疑你的能力,从即日起,太元城巡防营将不再归你节制,本王自会另选贤能破案,维护太元城的法令秩序!”
终于露出獠牙了是吗?
这就开始抢班夺权了?
吴恙轻咳一声,幽幽站出了身来:“宁王爷,你这番任留罢免未免也太草率了吧?硕大的一座太元城,发生了两起人命案,巡防营纵有失职之责,这就要罢免了巡防营的大统领?”
“赵庆之的巡防营统领一职,乃是我父东域王亲自任命,有朝廷文书,堂堂的正五品将军,岂是你们说罢免就罢免了?”
“如此草率专横,我首先不服,我想巡防营的三千甲士不会服,东域的军中旧部也不会服,东域的万千百姓更不会服!”
四个不服!
大殿之中也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议论之声。
或明或暗的目光之中。
有恨不得将吴恙洞穿一百遍的,有冷漠木然的,也有熠熠发光,赞赏不已的,亦有满目悲愤,同仇敌忾的!
不说三千巡防营甲士!
不说数不尽的东域军中旧部!
也不说千千万万的东域百姓!
就是这座大殿之中,他宁王李桀也不是经营得就是铁桶一块!
“好!好啊!东域的小鸡崽子也敢跳出来护犊子了!”
宁王一阵放声大笑:“好好好,不枉他东域王吴起纵横半生,总算是生了个带种的儿子!别说本王以强权欺压你东域,今日本王就给你小子一个机会!”
“你不是说你不服,三千巡防营甲士不服、东域的军中旧部不服,东域的万千百姓不服吗?那好,本王今日就命你这个东域世子,亲自主理此连环杀人案!”
“三日之内,你要再破不了案,那你自己就亲自罢了赵庆之巡防营的节制之权,到时候再有谁敢言不服,本王亲手宰了他!”
宁王竟然让吴恙这个东域世子亲审此案?
大殿之中一片议论之声,当真有些看不懂宁王的这番操作啊!
赵庆之更是大惊失色,赶忙冲着吴恙连连摇头。
不要答应,不要答应啊!
这是宁王之奸计,阴险至极的奸计啊!
吴恙却是毫不犹豫的一口应下:“好,那本世子就亲审此案,三日之内,还东域太元城一个太平公道!”
“好,这可是你说的,本王三日之后见分晓!”
宁王起身一挥身上蟒袍,仰头大笑着步入了后堂之中。
吴孟尧、吴丞丞父子,宋修、宋煜麟父子,以及大殿之内的一众宁王鹰犬,皆是窃窃的望着站在殿中的吴恙,露出一阵阵阴笑。
当然,殿内也有惋惜、怜悯,甚至痛心疾首的目光。
比如赵庆之。
此时。
两拨势同水火的人,却难得的产生了同一种心声。
这个世子殿下还是太年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