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密密层层地笼罩在宫城上空,压得人们难以喘息。
入秋以来,雨连绵不绝,像风筝线一样,将断,却未断。
这日一大早,皇上便坐着略潮湿的轿辇,在大雨中前往议政殿。官员们早在殿里候着,等待着另一场暴风雨。
......
“诸位爱卿,还有别的事要议吗?”
“禀陛下,”皇后父亲赵安走到殿中央,“臣要弹劾苏州知府秦泽海、工部尚书许江敏,以及丞相张仁。这是他们三人的罪状,请皇上过目。”
皇上敲打着龙椅扶手。罪状由赵安传至阶下的小太监,又传给沈公公。
沈公公毕恭毕敬地把罪状递上去,皇上翻了翻,蹙起了眉头。
“结党营私、贿赂宫嫔,张丞相,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张仁不疾不徐,深深作了揖,“陛下,这是污蔑。”
皇上低低地吩咐了沈公公什么,沈公公便从一侧绕了出去。
“张丞相,你拉拢崔太后,以巩固相权。强占民田,以大兴土木建造私人府邸。若有不服,则灭其全族,其手段之残忍,真是骇人听闻。”赵安咳嗽了两声,接着说,“苏州知府秦泽海、工部尚书许江敏,皆为张丞相党羽。秦泽海身为知府,却不体察民情,竟贪图享乐,搜刮民脂民膏,苏州民众暗称其为‘大硕鼠’,可见其害也。工部尚书许江敏,私吞工程拨款,民出力而不得利,如何糊口?”
皇上盛怒:“真是没了天理!来人,把三人押进大牢审问!”
“谁敢!”身着朝服的太后闯进殿来。“三人皆为忠心耿耿的老臣,我看谁敢动手?”
“太后,你若阻拦,便是袒护包庇,更坐实了他们里通后宫的罪名。朕只有这么做,才能还他们清白。”
“这三人年龄大了,牢里冰冷潮湿,他们怎么受得了?”太后用袖子抹了抹眼,“先帝在时,常与张丞相论事,颇为器重他,他也才能提出许多改善时弊的法子。若真有过失,左不过是一时糊涂,又何必苛责?”
“糊涂?其对民生造成的大患,岂是一句糊涂便能搪塞的?若朕此时不追究,等国库被蠹虫掏空,民不聊生之时,朕该如何?”
“如今真相不明,怎能贸然押人?”
“正因真相不明,才需押下去审问。来人!把三人押入大牢!”
士卒们踌躇不敢从命。
“不听令者,杀无赦!”皇上补充道。
这才把三人押下去。
“皇帝,今日你不听哀家之言,来日若三人被证清白,吃亏的便是你了!”
“那多谢母后教导了。”
沈公公忙让人围了张、秦、许三者府邸,并遣人去搜索罪证。
秦秋月得了消息,竟瘫软在椅子上。
不久,皇后宫里传来消息,命荣婕妤前往朝凤宫。秦秋月自知大事不妙,命婉姿为自己梳了头,让柔仪销毁掉之前剩的麝香,便前往朝凤宫。
朝凤宫里坐满了各宫嫔妃,以及,陆澧兰。
澧兰憔悴得很,双手拽紧了帕子。只盯着朝凤宫的地毯,竟不看她一眼。
秦秋月深深福了一福。
皇后朝她笑道:“荣婕妤近来可好?自你小产后,除了来请安,本宫便没怎么见过你了。”
“臣妾近来一切都好,只是经历小产,仍有些怕风。”秦秋月道。
“苦了你了。今日叫你来,也是跟你小产之事有关。如今,已查到了些眉目。把高太医唤上来。”
高太医进殿跪下,“这珊瑚手串应是浸了麝香水,才致荣婕妤娘娘流产。”
“高奎,你来说。”皇后道。
“回娘娘的话,奴才事发后,并未从陆氏宫里搜到麝香。事发前三个月里,陆氏婢女从未出过宫,也并未去过太医院,无从得到麝香。奴才遣人去问陆氏的兄长,得知这手串并未沾过麝香。且麝香气味重,若被察觉,又怎会由亲哥哥送给亲妹妹做礼物?”
秦秋月神思恍惚,两股战战。
此时小太监黄阿通进殿来报,说是押了证人来。秦秋月扭过头,便看见柔仪被押了上来,更是慌了神。
阿通道:“奴才奉命搜查明惠楼,正撞见宫女柔仪正在埋什么东西,便把她和那东西一并带了来。”
太医接过那黑色丸来,嗅了嗅,惊呼:“回娘娘,这便是麝香。”
“皇后娘娘,是陆氏指使奴婢做的!”柔仪道。
“你是荣婕妤的陪嫁丫鬟,怎会受陆氏指使?”
“回娘娘的话,奴婢一时虚荣,收了陆氏的赏赐,便不得不为其做事。奴婢便趁荣婕妤命奴婢出宫买香料时,偷偷买了麝香,并把手串用麝香水泡了。”
秦秋月睁大眼睛望向她。
柔仪补充道:“皇后娘娘若不信,便可看奴婢妆奁里放的香料单子,里面断没有麝香啊。”
不久,下人们带着单子和秦秋月宫里的香料进了朝凤宫。
“等等,臣妾不解,”众人纷纷望向澧兰,“柔仪说是我指使的,我实在疑惑。皇上每月都赐予荣婕妤娘娘大量香料,为何又要特地出宫采买?”
“我家娘娘想自己制香料玩,也觉得沁和香实在珍贵,想买点其他的香料换着用。”
“那么不妨看看新买的香料有没有用过。”
下人们用秤量了一个遍,向皇后娘娘回道:“香料仍是单子上写的量,从未用过。”
“奴婢买回来后,娘娘便不想调了。本也不是什么急事。”
“若真像你所说,不是什么急事,那为何偏偏派你一个贴身侍女去,而不是其他做杂役的丫鬟?谋害皇裔是死罪,你最好如实招来。”
柔仪看形势不好,咬舌自尽了。
“不要!”秦秋月哭喊道。
高奎对皇后说道:“荣婕妤进宫以来,柔仪与婉姿只出过两回宫,一次是秦府太君仙逝之时亲自为秦大人传递书信,另一次便是采买香料。其余购置物品的事宜,皆由其他宫人负责。”
“如此看来,确实可疑。除去荣婕妤服制,押入大牢待审。”
秦秋月并未反抗,冷冷地朝皇后说:“害我的人,不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