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要禁足,果真便让她禁了个彻底。
郁烨所在的侧殿由十几个御林军巡视,除了日常服侍,连书墨他们都被隔在了外头。
也断绝了她一切与外界的联系。
当然,郁景治知晓郁烨身体状况,所以他便派人将景宁公主府内必须物件尽数搬进了宫。
于是郁烨被迫心如止水,望着窗外徐升渐落的日头发愣。
不过没有让她想到的是,其间有几人不知怎么过了郁景治这关,来探望了她。
虽然她不怎么希望他们跑自己跟前碍眼就是了。
头一个来的是王翼,他倒是十分有心,不仅带来了许多街市买来的点心小吃,还特意挑选了几册话本。
不过王翼此行目的并不简单,他想替如今的同盟者太子殿下劝说一番郁烨。
只不过没开口几句,便被郁烨怼得体无完肤。
郁烨在屋里头闷了几日,面容与寻常无异,过于苍白的脸上五官清丽,不言静立时若夜昙照水,细眉浅眸间总是卷携着病气。
“我的祖宗哎,您日日在里头不闷吗?服个软,就得自由了!”
郁烨翻了个白眼,没理这话,目光倒是跟随着王翼手里的动作。
“你栗子剥的也太慢了。”
王翼精修的手指甲里卡进好几个栗子壳,他无奈开口:“公主,这栗子刚出锅就捞来了,还烫着呢。”
颇为嫌弃地挑拣着呈放在桌上,王翼已经剥好的几颗栗子,郁烨漫不经心地说道:“孤的好皇叔最近在干嘛呢?”
“您就别为难我了,说了我就没命呐!”
“瞧你这出息!”郁烨横了他一眼,“说说又能如何,孤如今被关在这里呢,还能做什么?”
又剥好一个,王翼将那栗子同原先剥好的几颗放在一处,顺手就推到郁烨跟前。
“指不定您哪日就出来了,到时候臣不就得完蛋?”他从袖口拿出手帕,擦拭起手指来。
“那我父皇病情如何你总该能说了吧。”
王翼想了一下,道:“陛下的病还不是这般,只不过近日听说能多用些东西,精神也好了些。”
听到这话,郁烨稍微安心一些。
“这也快到春节了,公主,您不会得一直禁足到明年吧。”
郁烨没有答话。
向郁景治妥协是不可能的,不过她并不是在坐以待毙,而是寻找一个机会。
“我说公主,您图什么呀?这世道本就难过得紧,您还偏往死眼儿里钻。”
便说着,王翼倒是开始给自己剥栗子吃了。
无意间垂眼,望着手腕处缠绕到胳膊的白绫,郁烨摇了摇头:“其实孤也知晓没有什么是绝对的对与错,但孤至少想着能找到自己接受的那一个判断。”
其实现在细究下来,她殚精竭虑筹谋了十多年,到头来还是一无所有。
该做的做不成,想留的留不住。
也许是感受到了郁烨的颓丧,王翼倒有些急了:“哎公主!您可别想不开!”
郁烨抬手,指着桌上的栗子道:“看着这些被剥得七零八落的栗子,孤的确有点想不开。”
“你出去,把书墨唤进来。”
于是王掌司就这般被下了逐客令。
他惺惺然站起身,讪笑一声:“得,那公主臣就先回去了。”
郁烨摆了摆手,视线落在那几册话本上头。
只不过还未等王翼走到门口,正大门又被打开了。
来的人确实让王翼始料未及。
郁烨抬头淡淡瞥过一眼,便淡漠出声道:“什么风把如今的兵部掌司晁大人吹来了?”
“臣见过公主。”晁巩施然行礼。
而后对上王翼,便又拘了一揖:“没想到王掌司也在这里。”
王翼面色有些尴尬,事实上他平日里除了畏惧上司睿王,搞不定景宁公主以外,还害怕对上晁巩。
他觉得这人一肚子坏水,心眼儿比景宁公主还多。
“臣不过来探望一番公主,此时想起刑部还有事要做,晁大人,臣这便告辞了。”
“那便恭送大人。”晁巩低头回礼。
“王掌司,出去记得带上门,还有,让书墨半柱香后再进来。”郁烨在里头喊到。
“哎。”王翼随口应了一声,便连忙走了出去。
见人离开,晁巩便缓缓走向郁烨。
“公主这是只给臣留半柱香谈话的时间?”
对上晁巩含笑的眼,郁烨将手放在桌上,指节轻叩着桌面:“晁掌司有能耐,自然没有旁的废话。”
似乎嗅到了郁烨话里其它意味,晁巩笑意更深:“何以见得?”
“能从郁明启那儿干干净净地脱身而出,又立刻搭上郁广冀,这不是有能耐?”
还没得晁巩说话,郁烨饶有兴味地打量着他,又继续道:“不过呢,孤倒认为你真正从的主子,也不是郁广冀。”
晁巩不言,只是随手拿起桌上一颗滚出的栗子,修长干净的手十分利落地将栗子肉剥离出来。
“所以晁大人,您过来到底有何贵干?”郁烨的目光忽然锐利起来。
“臣今日前来,只是看公主是否安好。”
郁烨自然不信他这番说辞,但她心知此人的嘴比坚石还硬,轻易是套不出话来的。
既然他来了,就绝不会仅仅探望这么简单,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就静静等着,看他自己能吐出什么东西来。
于是她索性抽出一本话本来,准备边看边等。
就在她翻开第一页之时,晁巩就发话了。
“楚颖太子不日便会回宫与其太子妃完婚,随即继位。”
郁烨捏住纸张的手一顿,不过片刻,她便继续翻看起来。
“传闻楚颖太子曾为公主您临城而不入,又为救您带兵擅闯西境,这些事,可曾是真的?”
见郁烨依旧不发一言,晁巩将栗子放进嘴里,直至吞下,又不慌不忙道:“莫神医的封魂断忆针,果真是世上一绝。”
终于忍不住,郁烨一手将话本拍在桌上,寒声问:“晁巩,你意欲何为?”
晁巩倒是十分镇定,又慢条斯理地拈起一颗栗子。
“今年春节的宫宴是个顶好的机会,公主可要把握住了,还有,身处宫中,公主切莫被亲近之人所蒙蔽,只需忍耐一时,便可守得云开见月明。”
郁烨看着他将意味不明的话说完,便收敛了怒意,环臂后退,面容无表情地轻声开口:“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