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遇春意浓暖风起从家中溜出来放纸鸢的少女不慎将纸鸢挂在了树上那只做工简单却有趣的燕子风筝随风招展,却无论如何都落不下来。
左右看四下无人便提起裙摆爬上了树去捉,偏巧有黑衣少年打树下路过停驻又偏巧她躲得太久麻了腿脚一脚踏空。
春风正巧春意正巧那一身鹅黄衣衫正巧那挂在树上的燕子风筝正巧那少年的怀抱正巧所以才会让她在那个春日那么巧得一眼钟情一遇误终生。
当初以为所有的巧合都是缘后来才知道那是孽。
……
冉苍睁开眼睛,房中暗淡,也不知是几时了梦过留痕眼前好像还残存着少女笑颜,她一身鹅黄衣衫,当真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眸光流转之间,尽是融融的爱意。
冉苍怔忪片刻那些画面便都如同梦似的消散了。
他的声音因为久睡有些干涩沙哑,“孙公公,几时了?”
“寅初。”
冉苍刚要再吩咐,浑身突然紧绷。
这不是孙公公的声音!
床帘猛地被掀开,一张带着半脸狐狸面具的脸展现在了冉苍的面前。
“好久不见,圣上。您的情况好像有些不太好。”
冉苍的身体微微放松,冷声道:“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来人笑道:“圣上别担心,就是在下来的时候您正酣睡,外面的人不给通报,您这里的守卫又太多,我们进不来,在下用了些小手段,孙公公他们正睡着,一觉醒来什么都不会记得。”
说着他又作出的有些肉疼的表情,配上他的那张半脸面具,显得好笑又有几分诡异,“见您的代价太大了,在下用了足足半年才能养出来的蛊,就为了给您带能治愈您身体的消息,您看……”
治愈?
冉苍心跳一顿,面上却没什么表情,“多谢地狐仙,只是朕现在这幅身体已经没了治愈的可能,也不必再浪费时间。”
被称为“地狐仙”的男人摇摇头,夸张地做出了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圣上,您是当今的天子,怎么能说这样的丧气话。之前我教的蛊王实在是没有空闲,正巧忙着研制人蛊的事情,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情,我们教主也觉得很抱歉,这次这不是就将蛊王请过来了?”
他说着拿出一把小刀,在手腕上猛地一划,血液喷涌而出,令人惊愕的是他面上竟然全无痛苦神色,反而带着几分狂热,好似他方才所为不是划开了血管,而是请出了神明。
随着涌出的血液,一条猩红的虫子爬了出来。
它体态细长如丝,然而令人惊讶的是,随着它爬出的动作,暴露在外面的身体迅速膨胀缩短,那原本长达三尺的身子最后变得不过一指长短粗细,在滚圆的身子上竖着细密的尖刺,看不到眼睛,菊花状的口器张开与身子同宽。
千丝蛊。
细若游丝,伸展于全身经脉,中蛊者全身血液被吸干而死,状若干尸。
“您别担心,您不过就是血液受阻才导致得半身不能动,千丝蛊可杀人亦可救人,可吸血亦可返血,至于那修补经脉的方子,方子整个江湖只有一张,若说是有旁的,一定都是些江湖郎中博取虚名夸大其谈,但是里面有些药材可有可无,只要加一味药引子,就可以代替,像药庄的九色灵芝露这种千年罕见的药材,也不是必要的。”
正是深夜,大殿暗淡,唯有一点烛光摇摇,将地狐仙的面具映照得朦胧而暧昧,那自面具下露出的眼睛仿若与面具融为一体,好像面前这就是一个狐狸化作的人形。
“就是……这千丝蛊的返血,和方子的药引子,就要看您舍不舍得了。”
他的声音低哑仿若耳语,甜蜜而温柔,分明是男子,却带着说不出的魅惑。
冉苍看着静静伏在他指尖的千丝蛊,一点猩红如血,灼灼生辉。
“……药引子,是什么?”
地狐仙执烛台,缓缓靠近,双瞳中亦有两点烛火摇摇。
“是血。”
“至亲之人的血。”
“其中以母为先,父为次,长子再次,其余儿女为最末。”
冉苍父母早已故去。
“以母之血为引,取半碗,可重塑经脉,功力有进。”
“以父之血为引,取两碗,可重塑经脉,功力巩固。”
“以长子之血为引,取半身,重塑经脉。”
“以其余儿女之血肉为引,取三人之血,日夜熬煮,亦可重塑经脉,只是经脉脆弱,此后功力再无法寸进。”
“圣上,您后宫佳丽三千,儿女不少吧?我记得您的长子,好像就是当今的太子。”
“听说是个仁善的孩子,以后应当是位好皇帝。”
地狐仙直视着冉苍的双眼,说的分明是夸奖的话,语气之间却全是淡漠,仿若谈论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物件。
“但是这个孩子我记得天生体弱,身子极差,纵使有皇族的药材吊着,也活不过六十岁吧。”
六十岁,纵使是放在平民百姓之间,也不是长寿的岁数,便不要说在皇族,更不要说在武林。
“过不了十几年就没了,更重要的是他现在还没有孩子。”
“他若是继位,走的时候,孩子也不过是十几岁,那时候他的叔伯还称得上是年轻力壮,他能守住皇位吗?”
“圣上,您的这几位孩子……”
关系如何?
不言而喻。
本就是他用的制衡之术,将他的这些儿女们划分成势均力敌的势力,诱导成不死不休的场面。
说什么兄弟有爱,都是屁话。
即使是同一个阵营的,若是为首的落了难,也会扑上去咬一两口。
施己教的人在养蛊,皇城中也在养蛊。
施己教是以虫为蛊,冉苍是以人为蛊。
冉苍与蛊师,说到底也没什么不同。
“圣上,前几天您的房中进了奸细的事情我们也知道了,是太子殿下动虎符将御医院搬了过来,数年前,我记得他还曾为您挡过箭。”
“他孝心如此,想来就若是知道为您的身体能做点什么,是乐意至极。”
冉星辰好,很好。
他有勇有谋,孝心有加,行为果断,若是继位,一定会是一位好皇帝。
但是问题就是他太好了。
如果他用三名儿女的血将经脉重塑了,面对这样的一个近乎十全十美的太子,面对一个今日刚刚给他看了圣旨,传达了消息的太子,该如何呢?
一个在民众中口碑极佳的太子,一个在三军中人人敬仰的太子,一个……体弱多病的短命太子。
“圣上,您若是重塑经脉再修炼内力,寿元绵长……”哪里需得冉星辰。
别人再怎么好,自己的江山,最好还是自己来照看。
况且,冉星辰是在意他母亲的事情的。
当年的文皇后,她的死……
冉苍拳头微微收紧。
若是被他发现了呢?
在他将大权与天地玄黄军都交出去之后,若是被发现了呢?
“圣上,太子本就是您的孩子,您教养他这么多年,让他付出半身血又如何呢?”
“他本就体弱多病,就算是……又如何呢?”
地狐仙将手靠近冉苍,伏在手指上的千丝蛊抬起了头。
“圣上……”
烛泪缓缓滑落,窗外的夜浓地像是一团墨汁,面前低语的人不像是人,倒像是夜行的狐妖,以欲望为饮,以人心为食,轻言细语地勾勒出心底的野兽。
千丝蛊红得愈发夺目,在一片浓重的暗色中像一抹血迹。
地狐仙手上的血已经止住,空气中却依旧弥散着淡淡的血腥味,血液独有的腥甜让人头晕目眩。
似乎有一抹鹅黄闪过脑海,那一双眼睛盈盈如秋水,长睫如蝶,展翅欲飞,又转瞬消散。
在一点微光中,冉苍伸出了手。
千丝蛊不像看起来那样扎手,反而异样得柔软,蜷缩在掌心的样子像是在讨好。
“圣上,您与它有缘呢。”
“想来恢复得也会格外快。”
“圣上最好尽早动手,越快越好。”
……
脚步声远去,大殿中的灯重新点了起来,孙公公毫无察觉地起身站在床帐旁,就像是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冉苍不着痕迹地松开了按着床头机关的手。
怀中的千丝蛊红得夺目。
窗外似乎有谁轻笑一声,又飘散在夜色里。
洛书跳下马车,抬眼一看,险些笑出声来。
奈何周围有探子隐藏,洛书也不好笑出声来,就这么活活憋着,几乎要憋出内伤。
“太子殿下久等了,请。”
太监“小筹子”拂尘一甩搭在臂上,弯腰行礼,面上是笑容谄媚,心里是生无可恋。
哥,我的脸,丢光了……
子车痕面无表情,勉强动动嘴角,扯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腮边大痣上的一根汗毛僵直。
冉星辰这混蛋,说要接待一个重要的客人,寻常的近侍怕靠不住,把他们两个坑过来,就以这幅尊容见了师父!
一路无话,走过庭院楼阁,这一群太子殿下的“门客”终于到了东宫门前,一身太子华服的冉星辰正负手静候,见洛书一行人前来,连忙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如同贤主看见贤才的迫不及待。
冉苍虽然人混账,但是不可否认生了一副好相貌,而冉星辰完美地结合了冉苍与文皇后的优点,柔和了冉苍过于凌厉迫人的棱角,又丝毫不显女气,端的是翩翩公子,温润如玉,不像政客,倒像文人。
此时他锦衣华服,帽带端庄,从发丝到鞋帽一丝不苟,正是贵气文雅,如雕琢精细的美玉,已经被细细盘糅出包浆,不灼眼却又令人移不开目光。
于是就衬得子车两兄弟格外的……
冉星辰扫过生无可恋的六师弟和浑身僵直的五师弟,笑容满面如春风和煦,走到洛书身前亲热应着,“诸位,请。”
一进院门,在外面还装得像世外高人似的洛书就笑成了一个大毛团子,捂着肚子就没从地上起来过。
“哈哈哈小三子,有你的,终于扳回一城!”
洛书说着伸出一根大拇指,因为整个人被二零八八里三层外三层包裹起来,所以手也藏在了层层的衣袖之下,只能看见一根大拇指隐晦地探出了头。
子车筹卸完易容归来,看着笑成一团的师父,默默捂住了脸,子车痕面无表情地抚摸着药箱的盖子,神色莫名。
冉星辰只觉一股寒意袭上心头,打了个寒颤,自己给自己壮胆,这俩个师弟到处浪,自己都看不住他们两个,身为师兄必须要立起身为师兄的威严!
此时的冉星辰下意识地忽略了自己平日的药方都是子车痕煎的,也下意识地忽略了那药汤堪比师父做的饭菜的奇异的味道。
洛书几人进屋,关上房门,便是一师门的见面。
身为师父的洛书向上座走去,看着到自己胸口的椅子面沉默一瞬,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短腿和裹成球的身材。
洛书:……
他内力运转,双手往椅子背上一按,半空转身,轻轻巧巧地坐在了椅子上。
只是这动作对于洛书,看似逼格高高,实则让人心累不已,连坐个椅子都要用上轻功,这个世界对小短腿太不友好了。
“小三子,怎么说?有什么动静吗?”
冉星辰听见洛书问正事,便将那股子莫名其妙的寒意抛之脑后,正色道:“没有动作,冉苍说……三日之后就颁发圣旨。”
他想起白日的问答,声音渐渐低沉。
洛书伸长了手,冉星辰把头低下凑过去,任由师父揉了揉脑袋,把打理精细的发型揉得乱七八糟,“虽说如此,也不可掉以轻心,只要你还没有把天地玄黄军接手过来,就还应该警惕才是。”
三日,能做的小动作太多了。
洛书一口咬住二零八八递过来的糖棍,磨了磨牙,道:“阿痕阿筹,你们看着情况怎么样?”
子车痕视线从药箱上移开,抬眸应道:“冉苍经脉已断,原本应当行动无异如常人,唯身体多病痛,老年多烦忧。后吴劳出手,他的方子是温养经脉的方子,但是药效极强……”子车痕皱眉,措辞了一下语言,道,“不、不应该是说温养经脉,倒像是强行提升功力的法子,将大量内力直接灌入身体。”
若是撑得过去便是内力大增,若是撑不过去便是身死逍遥。
这样说起来,“倒是与师父说的话本有些相似。”
冉星辰迟疑着出声。
洛书点点头,“古往今来遇奇遇一夜飞升的、功力大进的、抱得美人归……如此种种的青天白日梦,是自身对梦想的一种渴求,有很多人追捧,百看不腻实属正常,不过喜欢看是一回事,若是信了……”
余下的话洛书没有说,也不必多说。
子车痕续道:“那方子功效极强,常人倒是能坚持得时日长些,但是对冉苍来说与毒药无异。”
“冉苍瘫痪是真,那药物已经将他经脉破坏地彻底,侵入机体,日后日日针灸汤药,也许能下地行走。”
神智清醒却被禁锢在这样的身体内,对于当年御驾亲征的冉苍来说,应当是莫大的打击。
就像……当年意气风发的碧水剑客,被封去一身修为,如同玩物一样四肢锁上玄铁锁链,日日灌下汤药,将身子毁得单薄纤细一样。
不对。
冉苍怎么配和老宁相比。
洛书眸色微沉,手上用力大了些,糖棍上出现丝丝细细的裂痕。
冉苍是得其所,老宁受到的屈辱与背叛,又该怎么还?
二零八八感受到来自洛书那边意识海的愤怒情绪,将手轻轻地按在了他的肩上,洛书如梦方醒,诧异抬头,“小八?”
二零八八指指桌上,“再不喝,茶水要凉了。”
洛书低头一看,先看见的不是还氤氲着热气的花果茶,而是将碎未碎的糖棍。
这糖棍是小八选的坚果做的,上有瓜子、花生、核桃、腰果、桃仁,怕口感太硬,还夹杂了种种蜜饯果干,以小八亲手熬制的麦芽糖粘合,这一用力,已经变硬的麦芽糖当即断裂,坚果果干摇摇欲坠下,若不是外面还有一层糯米纸,恐怕糖粉已经落了洛书一身。
洛书双目圆睁,当机立断,一口闷下!他人小嘴小,脸颊当即如同仓鼠一样鼓了起来,一动一动的颇为喜感。
兰追默默盯着师父的腮帮子,像每次执行任务似的悄无声息地靠近,然后迅速地戳了洛书的脸颊一下,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到了原处。
洛书:小仓鼠停止了咀嚼,并用控诉的目光看向你jpg
冉星辰:平时看起来人模狗样的,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四师弟!
子车筹:幸好小师弟不在,要不又要开始闹了。
子车痕:……
洛书无奈扶额,挣扎着咽下自己的嘴里的一大口糖棍,端起花果茶顺着嗓子。抬手捏了一下兰追的脸颊,心里却轻松了些。
兰追幼时目睹暗影阁被围攻灭门时不过六七年岁,他本身性格腼腆,老阁主本没想让他继承暗影阁的阁主之位,原本已经联系好了老友,想将兰追送走求师,却不料一夜之间风云突变,老阁主护兰追身死,兰追跌落落仙崖。
兰追看似绵软,性子却极为坚韧,洛书原本想教他的是剑法或笔法,他想这样的孩子就应该于花前月下、清风明月之间提笔勾勒春秋,或是舞剑于山水之间,心有善念眸中有光兰追却咬死了暗杀之术。
暗杀。
暗影阁的功法他记得住,但是之前老阁主没想让他插手暗影阁的事情,便也没有想让他修习。
暗杀。
老阁主为了保护他已经死了,新的阁主没有选出,他原本就应该是少阁主。
暗杀。
老阁主已经再不会回去了,原本暗影阁就是于暗中出手,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面对来势汹汹的人墙,暴露在人群之下的暗影阁实力大打折扣。
他记得每一个人的脸。
暗影阁杀手宁折不弯,本就是刀尖上舔血的亡命之徒,若不是为了守卫心里的桃源,不会有谁会想委曲求全。
兰追被保护得好,却不等于懵懂无知,相反,他天生聪慧,多智近妖。
掩护着他与老阁主冲出去的杀手们,还在等着援兵回去,心中有希望,就不会生死相搏。
暗影阁的杀手,都是把头和酒壶一起系在裤腰上的。
哪怕被暴露在人群之前正面相搏,也能让他们出现无法接受的伤亡。
所以那些人不会将他们的消息说出去,会一直拖,拖到锐气尽失,拖到一击便溃。
对兰追的训练,其实不符合洛书“因材施教”的习惯,但是这个“材”,又怎么能单单指天资呢。
洛书只是觉得,自己这样训练这些孩子,心都变得狠了。
兰追总忘不了那夜,平日会逗他笑的刀疤大哥脖颈上滚烫的血喷了他一脸,他睁大了眼睛,只觉得整个天地都是血腥味,以至于后面闻到血气就会吐得天昏地暗,最初的时候就连肉食都吃不下,只能喝野菜汤,一张婴儿肥的小脸最后连酒窝都没了。
其实最好的,还是慢慢来,日日夜夜的适应,将兰追慢慢拉出那个永远挣脱不开的梦魇,但是兰追最缺的就是时间。
所以洛书狠了心去逼他。
他捉来的野兔会让兰追一点一点地剖开,感受血从指间滑落的粘腻,也会将野猪血放出整整一盆,让兰追从头上浇下,甚至躺进去闭气。每次看见兰追吐到昏厥的样子,洛书都想握住他的肩膀,说咱们不继续了好不好,等师父出去,把那些欺负你的人一个个捉来,千刀万剐也好,剥皮拆骨也罢,都随他开心。
可是洛书最终只是将昏厥的兰追抱到清水里,什么也没说。
洛书出不去,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出去找他的徒儿们。
更重要的是,兰追看着性格绵软,却再坚韧不过,他会想自己复仇,亲手将他的梦魇一个个斩断。
对于兰追,其实这才是最好的。
他是暗影阁阁主,他是追魂刺,他是江湖上的首席杀手,他是兰追。他一往无前,来去无踪,也无所畏惧。
只是世人只看得见追魂刺兰追,一把暗刺追魂千里,凡是被盯上的人从未失手,却不会想到,在十年前,他还是一个就连闻见血腥味都会吐的孩子。
那夜改变了太多。
兰追善良而腼腆,他看见落在地上的幼鸟会将它们送回窝里,喜欢毛茸茸的可爱的东西,喜欢甜食,一笑腮边就露出一个小小的酒窝。
可是阁主不能犹豫,执行任务更不能有感情,他不能暴露自己喜欢的东西,每一样饭菜都味同嚼蜡,暴露的喜好会致命。
差的太多了,就像是逼迫圣母屠杀世人,逼迫撒旦献身祭祀挽救众生。
洛书心中隐隐担心,直到看见有一天兰追去杀野猪,将腿打伤之后,竟然出现了一瞬的茫然,原本应该当做食材的野猪好像在向他求助,向他控诉。
他下手迟疑了。
就是这短短的一瞬,野猪拱向了他。
三四百斤的野猪,冲击的力道就算是一个成年人都受不住,更何况一个孩子。
若不是洛书觉得那几日兰追有些恍惚,心中放心不下暗暗跟着,恐怕就再也见不到他的了。
兰追脸色煞白,像是缓过神来了,死死抓住洛书的衣襟。
这是有些分不清了。
什么时候应该是兰追,什么时候应该是少阁主。
洛书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应该停下的。
但是不行。
洛书和二零八八想了很久,在系统网中翻找了一天,终于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寄托。
所以洛书与二零八八打造了一套面具,有四凶兽四吉兽,带上什么面具就像是换了一个性格。
打造的时候洛书苦中作乐地想,当年有兰陵王容颜极盛以至于不得不戴面具出征,如今自己的徒儿也可以效仿一回兰陵王了。
兰追脸颊略带婴儿肥,容貌精致至极,睫毛的每一根弧线都像是经了雕刻家细细的日夜雕琢,一双杏仁眼清澈干净,仿若林间的小鹿。
单纯、懵懂、干净。
好像人间的精灵。
适合刺杀与迷惑,却不适合管理,尤其是他出崖时年幼,难对外立起暗影阁的威严。
世人总是以貌取人。
兰追个子不矮,身长八尺,肌肉匀廷,他静静立在那里,便像是一只蓄积待发的猎豹。于是当他带上凶兽面具的时候,释放威压,一身凌冽杀气便会将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听起来似乎是很有趣的小开关,现在却成了洛书的心结。
因为阁主和兰追,本来就应该是一个人啊。
……
洛书靠在椅子背上,摸了摸自己刚才被捏了一下的脸颊,歪过头去看兰追,兰追大马金刀坐于座上,放下茶水与洛书对望,姿态恭敬却没什么表情,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哥哥你看,四师兄耳朵红了……”
“嗯。”
“喂我说你们两个连传音都不用,以为说话声音小四师弟就听不见了吗?也不想想你们四师兄练的是什么。”
“……可是三师兄,你也没用哎……”
“……”
以洛书的耳力怎么会听不见这几个人的窃窃私语,他挑眉往后一仰,便看见在被面具挡住的角度,兰追的耳朵并脸颊都红透了。
洛书心情突然好了起来。
他在商城里翻翻找找,找到一个毛茸茸的绒球,大小和一个拳头差不多,上面软软地多出了两只兔子耳朵。样式有点像后世的钥匙扣,不过这个明显是可以挂在腰上的。
“阿追,这个送你。”
洛书笑眯眯地把毛茸茸托在掌心递过去,兰追起身接过,兔毛触感柔软滑腻,像一朵轻飘飘的云,兰追几乎觉得要从指间滑落了。
软软的,毛茸茸的。
兰追食指下意识地轻轻滑过,没被面具遮住的半脸没什么表情,却明显是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师父,这是什么?”
洛书摸摸下巴,“毛绒团子,可爱吧?”
“可……爱。”
兰追的声音几乎要低得听不见,对于一个大男人来说,喜欢毛茸茸又可爱的东西,好像……
“狮虎嗷,不公平!我也要!”
突然殿门打开,一个球嗷嗷叫着扑向洛书,洛书险险收住了一脚踢出的动作,被百骨知抱了个满怀。
洛书满脸懵逼地看着摸着鼻子一脸无奈的冉星辰,冉星辰看着被抱懵了的师父,摸摸鼻子轻咳一声,“小师弟早就过来了,说是想给师父一个惊喜,刚才因为临时处理急事出去,刚回来。”
皮肤饥渴症患者还像只大型犬似的挂在洛书身上,洛书无奈地狠狠揉了一把百骨知的头发,把百骨知一头及肩发揉得像金毛狮王似的。
“都有。”
百骨知的是灰蓝和白色的毛球,上面一对尖尖的耳朵,像是狼,又像是狗。冉星辰的是黄色的毛球,没有耳朵,但是有一对小翅膀。子车筹与子车痕两人,子车痕是白色的猫耳绒球,子车筹是黑色的猫耳绒球。
百骨知忍不住往脸上蹭了蹭,眼前一亮,“师父这个好软和,好好摸!谢谢师父!”
洛书掰着死命挂在身上的百骨知,感觉自己迟早有一天被这个孽徒勒死。
兰追摸了摸掌心的绒球,珍而甚之地挂在了暗影令旁边。
大男人喜欢毛茸茸又可爱的东西、好像也没什么……
……
闹了半天,一群人终于再次入座,就是这一群人的发型凌乱,就像是小动物被撸毛撸得乱七八糟。
洛书微微仰头,任由二零八八轻轻梳理他的头发,强行把不知道跑偏到哪里的话题掰回来。
“他手里的方子,其实用法巧妙,若是有人经脉足够强韧,确实能增强内力,而且没有副作用。”
洛书询问地看向二零八八,二零八八颔首,“公子的经脉倒是可以承受住,但是会很痛苦。”
淡青素白的发带绕在二零八八修长的手指上,尾端两块碧玉轻轻碰撞,声音清越。
二零八八打了个漂亮的结,将发带摆好,他以指为梳,轻轻从洛书的发上滑落,像是指间经了一握流水,微凉。
“小八?”洛书仰起头看向二零八八,二零八八摸摸洛书的额发,继续道:“公子的经脉已经经了数次打磨,哪怕是天生药鼎之体也远不能及。”
他说得一板一眼,声线毫无起伏如同照本宣科,手指却不自禁地勾起洛书发尾的一缕发,心道自己大概知道为什么宿主喜欢毛茸茸的东西了。
洛书不知二零八八心中所想,只以为自己的头发打了结,子车痕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肚子,僵着脸面无表情地道:“师父的经脉万中无一,也就是这药方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毒,但是这一剂药方又确实可以增强内力,若只是想借此机会将冉苍变为废人,不必专程将这药方研制实验出来。”
子车筹接道:“也就是说,这原本是他们为了某件事研制的药方?为了增进内力?”
他说着看向洛书,有些茫然,他所精不是医。
洛书托着脸道:“要是有这样的药方,咱们还修炼什么内力。”
况且真要是有这种药,借助外力得到的内力还需要慢慢适应,等适应完还不如自己修炼。
“不过俗话说一力破十会,如果真的能将一个人的内力大幅度提高,比如从一个普通人变成武林高手,那倒是有点用处。”
洛书往后靠去,“所以我倒是怀疑,是不是有什么人的经脉能承受得住,他们这方子本是为那些人研制的。”
“亦或是,这方子少了什么药引子。”
“孙公公。”
“奴婢在。”
“明日传太子。”
作者有话要说:我我我知道还差一千五,明天补上!今天临时补课,我都提着电脑出去了又把人给叫回来q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