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又传唤?”
洛书往嘴里送汤圆的动作一顿皱眉看向冉星辰“每一个太子都是这样的?”
“是……”冉星辰总觉得师父这话说得怪怪的。
洛书按按太阳穴只觉得右眼突突跳,“为师感觉没什么好事。”
百骨知也停下筷子仔细回想了一下这几日的情报,“听风者返回来的消息倒是没什么。”
冉星辰迟疑道:“应该……不会吧?”冉苍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整什么幺蛾子?
洛书叹了一口气“可能是为师太敏感了。”
想想自己的徒儿和挚友都被这人渣害过任谁提起来也不会有好印象若不是顾忌着两人想亲手报仇的心情又考虑着直接动手不方便洛书早就选个黄道吉日直接溜进皇宫一刀干掉冉苍一了百了。
子车筹按住蛊皿一只身子几近透明的小虫停在指尖:“三师兄,这个是惊蛊,没什么大用就是在感受到宿主遇到危险的时候会提醒。”
惊蛊展开透明的翅膀进行了一次短暂的飞行最终落在冉星辰肩上,就像是一滴水回到了大海里,再也找不到了。
冉星辰点点头看向洛书,“师父,有小六的蛊就不用担心暗中下手了。”至于若是直接撕破脸皮他冉星辰虽然天生体弱,主修的也不是肉身武功,但毕竟是洛书的弟子。
就算是冉苍的全盛时期也未尝不可一拖。
洛书心下稍安,看冉星辰这一身装备齐全,就算是孤身入殷营也未尝不可一活,应当是自己想多了。
“师父师弟别担心了,宫里刚进贡了些许鲜果,一会我让后厨送些过来,特别甜。”
洛书眼前一亮,又在二零八八凝视的目光下怂成一团。
不管怎么说,糖分摄入量还是要控制的……
吃过早饭,冉星辰去准备觐见冉苍,洛书几人便煎药的煎药,炼蛊的炼蛊,这一群人是以冉星辰门客的身份进的宫,明面上不能乱跑,也就老老实实地待在院子里。兰追静静地运转内力,将自己隐匿在角落中,就像是墙角的一片阴影,忽然听见子车筹的一声哀嚎,心中一凛,暗中保护东宫的侍卫只见一道黑影闪过,正落在子车筹身边。
想象中的场景没有发生,兰追稍稍松了口气,便见这喜怒不盈于心的师弟蹲在地上凄凄呜咽着向一旁挪动,兰追诧异地歪头向他远离的方向看去,就看见子车痕慢慢搅动着药罐中的药汤,面如冷玉,隐含笑意,姿态闲适,仿若正于花前月下提笔泼墨。
兰追有些不解地看向抱着罐子已经撤离到院子另一角的子车筹,不知道常笑的六师弟怎么哭丧着脸,一向面无表情的五师弟又心情颇好地煎药熬汤。
披着小披风的洛书慢悠悠地走过来,笑道:“阿痕给小三子的药汤里放了点东西,咱们闻着没什么味道,阿筹的蛊可受不了。说了让他离他哥远点,就是不听,这新炼的一坛蛊还剩下几只?”说着洛书扬眉看向子车筹,子车筹委委屈屈地把自己的小可爱捞出来一只只查看,“全打蔫了,里面的药材也变质了,我的银票……”
无良师父一点都不心疼,甚至笑出了声。
兰追看着子车筹手中已经发黑打蔫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草药,默默给三师兄点了一根蜡。
洛书走到院子中的摇椅旁,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身高,自信地扒着塌面往上爬,在膝盖落空了两次之后,又沉默着放弃了这个打算。
二零八八刚巧看见洛书苦大仇深的神情,将果盘放在圆桌上,掐住下腋将人托起来放在了榻上,洛书颇为羞耻地蹬了蹬腿,又放弃了挣扎。
“小八,我下一次体型转换在什么时候?”
二零八八大致算了算,“公子前两次体型转换时间间隔太短,这次的时间应该会久一点,正好养养身子。”
洛书一想自己下次可能会变得更小,顿时有些生无可恋。
二零八八倒是觉得洛书这样也挺好,小小的一团,软软暖暖,抱在膝上刚刚好。
洛书躺在摇椅上,二零八八也学着洛书的样子躺在一旁的摇椅上面,摇椅慢悠悠地晃着,两人就像是一对老夫老妻,在小院子里慢慢地摇,座下是满堂儿孙,岁月静好。
只是不知为何,洛书的的右眼皮自从早上就没歇过,跳得他眼花,闭眼休息了许久反而跳地更厉害了。
洛书无奈地坐起来,长叹一声,心道自己果然就是个劳碌命,不去看看心中是真的放不下。
“我去看看你们师兄。”
二零八八随之起身。
宫中礼仪森严,即便冉星辰不是女子,不必收拾妆容节省了不少功夫,依旧花费了半个多时辰沐浴更衣,整理衣襟。
他将太子令牌在腰间挂好,手指微顿,轻轻摸了摸黄色毛球,放在了怀中。
……
大概是有皇帝的圣旨,冉星辰这一路倒是行进得很快,不知是不是那些近卫察觉了些什么,圣旨也无需多看,在这个戒备森严的关头,冉星辰不过短短盏茶时间就走过了所有的守卫关卡,到了冉苍的居所门前。
只是站在寝宫之前,冉星辰突然心头一跳,看着殿门打开,不知为何倒像是看见凶兽张开了巨口。
他蓦地心头一跳,想起饭桌上师父的担忧,不由得按了按放在怀里的毛球,心下稍安,举步入内。
屋内依旧是前几日的模样,房间略显昏暗,点着安神香,层层叠叠的床帐遮掩,冉苍就坐在其后。
“父皇。”冉星辰行礼。
“起来吧,辰儿。”冉苍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声音中气似是更为虚弱了。
“辰儿,宫中近日的流言你有没有听见?”
冉星辰一怔,当即想起了关于冉星河那边折腾出来的事情,无非就是说些他身怀虎符,虽然这次护驾成功,但最终不妥。
这件事他没和洛书说,不过是跳来跳去的小虫子,想挑拨冉苍怀疑之心而已,冉苍是多疑,但是还不至于多疑到朝令夕改,冉星河那边想要不着痕迹,就要的是舆论操纵,细水长流,可是后日他继位的消息便要宣布,冉星河的算盘自然落空,哪里需要师父师弟跟着操心。
只是不知道冉苍提起这件事是要做什么。
冉星辰不动声色,礼法周到:“儿臣听到了,但是在儿臣动虎符心中无愧,自然不畏人言。”
此言便是:他早在动虎符时就考虑过这种可能,但是依旧动用了,因为比起猜忌更担心他的父皇会不会受伤。
其实在当时就算冉星辰不动虎符也没什么,因为吴劳字字句句都是为了冉苍考虑,甚至有如果冉苍出事就是他的错的意味,仅仅靠一个怀疑,就引动虎符,招致怀疑,需要的不仅仅是这个胆量,还有对冉苍的绝对信任
正常情况应该是这样的。
冉星辰看向冉苍的目光不躲不闪,满是信任,即便隔着厚厚的床帘,冉苍也许根本看不见。
隔着床帘,冉苍靠在软枕上,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一颤。
“阿恒……我真的能练好武功吗?”
“阿恒,我会是一个好皇帝吗?”
“阿恒,这一战,你说能赢吗?”
……
冉苍雷厉风行,行为果断。但是既然是人,就不可避免会迟疑,会犹豫,会担心,肩上负担的东西越多,压力就越大,难免会产生对自己的怀疑。
记忆中的眉眼温柔而坚定,他比自己更相信自己。
“当然能,你可是阿苍。”
近乎是无理取闹一般的信任,理由仅仅是“他是冉苍”。
就像是面前的孩子,“他是父皇”。
冉苍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手竟然也会发抖。
自手腕割开的伤口处没有一滴血,反而粉粉嫩嫩,自伤口处探出了千丝蛊细细长长的脑袋。
牵动伤口的轻微痛楚将冉苍唤回了现实。
伤口处没有血色,只有一抹殷红,倒像是细细的血流。
千丝蛊的食量很大。
既然要换血,自然要先将他的半身血液吞噬殆尽。
千丝蛊好像已经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要么被彻底吸干成为一具干尸,要么就将冉星辰的半身血液作为药引。
他已经没法回头了。
……
冉星辰不知道冉苍作何打算,这件事其实很简单,只要冉苍不信,就没了顾虑,他不知道为什么冉苍会将这件事细细地掰开,揉碎了讲给他。
从冉星河的目的,到他身后的势力,事无巨细。
就像是在托孤一样。
这样细致的讲解,几乎完全撕破夫妻情面、站在冉星辰那边的讲解,若是放在别的皇子身上,也许会激动到不知天上地下。然而冉星辰越听,从中学到的、之前没有想过的事情越多,他就越发疑惑。
莫非冉苍是真的良心发现?
还是自知时日无多,想要收买人心?
不怪冉星辰冷血,他真的不敢再信了。
当年母亲全心全意地信他,他冉星辰被推落落仙崖、母亲身死。当年宁前辈全心全意地信他,被设计暗算,囚禁五十年。当年国师全心全意地信他,最终不但陆陆续续安插自己的人,还让他有天赋的几个不听管教的徒弟遇险的遇险、病危的病危。
前车之鉴如此,他如何敢信。
但是两人之间依旧一个细细地讲,一个认真地听,忽略掉暗潮汹涌,倒真是一副父慈子孝的画面。
“丞相家越发壮大,可选一新贵制衡。”
“治大国如烹小鲜,且谨记于心。”
“你莫要软了心肠,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
字字叮嘱,似是句句入心。
冉星辰声音微微发颤,“父皇……”
冉苍看着指尖千丝蛊,沉声道:“辰儿,过来些。”
冉星辰举步走去,门外却突然传来了通报声。
孙公公连忙几步过去,合上殿门,对外面的小太监低声呵斥,“圣上在与太子殿下谈论国事,之前怎么交代的?任谁来都不要打扰!”
小太监委委屈屈道:“可是来的是国师……”
孙公公一愣,心道这尊大佛入宫之后除了每年的寂天从未下过占星台,今日怎么就有空……
国师观天时地理,万一有什么国难,可万万耽搁不得,这还真要通报。
孙公公连忙回到大殿,在冉苍旁附耳,冉苍皱眉。
国师从未下过占星台,此次究竟是何大事,竟然能牵动了国师……
但虽说如此,若是有大事也不急在这一时片刻,但是现在千丝蛊下蛊时间已到,若是耽搁上一时片刻,他先要被吸干全身血液而死,莫要再说别的。
思至此,冉苍当即道:“请国师到外殿稍等半盏茶时间。”
孙公公向外退去,冉星辰心头一跳。
难道嘱托自己这些事情就比见国师还要重要?
国师这次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冉星辰心中划过一个模糊的念头,又转瞬消逝。不等细想,冉苍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辰儿,过来。”
模糊之间依稀能看见冉苍直起了身,好像是取出了什么东西,等他过去,就要交托出去。
冉星辰心跳莫名加快,每一步都踏在心脏上。
扑通。
扑通。
扑通。
就在冉星辰手指将要触及床帐的时候,他的脖颈狠狠一疼。
与此同时,子车筹从椅子上猛地站了起来。
“三师兄遇险了!”
作者有话要说:八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