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
不过是条帕子,有什么好笑的。
“也是,不奇怪,”元书意看帕子染上了血污,“看,又脏了。”
“脏了就扔掉,”高景行不以为意,从腰间拿出一小绿瓶,“一个时辰一颗,吃满十二时辰,你的内伤就能好。”
元书意哦了声,伸手接过,拿出一颗就塞进嘴里。
见她听话吃下,高景行松了口气。
元书意内伤不重,但此地人迹罕至,今日之内不知能否出去。
时间一久,内伤势必加重,到时就无力回天了。
这瓷瓶里带的是疗伤丹,边戍将士人手一瓶,他回京后一时也没改了习惯,没想到今日还是这个习惯救了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看她坐着有了精神,高景行问道。
昨日他就很惊奇,一个女子,孤身一人,怎么就敢追他到这里。
今日察觉她浑身是伤,却不听她抱怨一句。这一身傲骨,和他边戍兄弟没有两样。
高景行突然想起了她要求他一视同仁的画面。
“回去的时候在大街上瞧见的,追着来碰上个黄衣小子,骗我到边上不知哪个推了我一把,就跌了下来,”元书意简单的将昨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恨恨地懊恼了一句,乍一下想起一件事,“你又是怎么掉下来的?”
高景行看起来也不是个绣花枕头,怎么就被人追杀至此?
高景行席地一坐,抓住元书意的小腿拉到了自己腿上。
“西域公主昨日进京,皇上派我去接应,路上遇到刺客,追到此处迫不得已。”高景行淡淡一句。
“刺客进了城里,怎么没有官府的人出动追击?”腿一动还是没有知觉,元书意拍拍腿,一时间也没注意自己的脚搁在了高景行腿上。
“近处的府衙失火,远处的还没来得收到消息。”高景行掐住了元书意脚踝边的穴位,三重一轻地揉按起来。
她的尾椎处有撞伤,导致下肢麻木失去知觉,高景行从元书意的脉象已经知晓了。
元书意皱眉。
按说皇城脚下,不单单只有衙门这种小兵,在城里各处都应该安扎了不少的安保人员,刺客一冒头就会从四面八方涌出来围堵,难道不是吗?
任由刺客满京城地跑,那这个京城岂不是处处漏洞?
“你们不该多安排些人手保卫皇城吗?那可是京城!”
知道她在想什么,但元书意对天符司闻所未闻,确实值得怀疑。
“那是天符司的马车,由不得京城里的人管。”
“天符司?什么地方?”元书意很是好奇。
什么地方能凌驾于官府之上?除了宫里难道还有什么别的?
“是一批原没有身份的人,前朝归顺后,大宣爱惜人才,成立了天符司,专门安置那些名扬天下的才子,后来渐渐成了一处专门收拢聪慧之人的书院,元家四公子就在天符司听学。”
说起这个天符司,高景行想起一人。
“天符司的人为什么会追你?和西域公主有关?”元书意试探问道。
高景行冷然看来,元书意顿觉腿上一痛,知觉竟渐渐恢复了。
“你不想说我不问了。”
高景行这个人,并没有这么好脾气,会一句一句回答她的问题。
元书意有些后悔问了出口。
“这件事你不需要知道太多,”知道了会恨,像现在这样不知道,不也挺好,高景行不想告诉她,“下次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你一个小丫头,追上了也是添乱。”
“我——”元书意一时语塞。
他说的也没错。
昨日可不是就被人推了下来,差点就将自己都搭了进去?
“我来探探路,好给后头的人留记号,抓紧时间救你,”盯着高景行额上的伤看了眼,“你这也不包扎一下,就不怕感染?”
“什么感染?”高景行站了起来,没听清元书意的话。
知道自己失言,赶紧也跟着站了起来。
腿上知觉恢复,就算周身疼痛,也让人心情愉悦。
“你清理一下伤口,咱们吃点东西就走吧。”
一声马鸣陡然炸响,元书意愣住了。
“是我的马!”说着就要循着声迎过去。
“什么马?”高景行怀疑有诈。
“是我买的马,可机灵了!”元书意怕他一言不合干出什么坏事,赶紧解释,“你看,我摔下来它都能找——咱们能出去了!”
正是那匹通身泥黄的马匹,撒着四蹄跑过来。
“我的乖乖——”元书意往前一步,伸手去够它的脑袋,“我看看,你这家伙不错啊,够义气!”
“这马是你的?”高景行眼尖,一眼就看到这马缰绳上镶的黑金圈。
“我在街上买的,还怀疑是偷的?”元书意压根不看他,捋着马脖子上的鬃毛,心里别提多乐了。
高景行第一次在元书意面前叹了气,走上前将缰绳上的标志指给元书意看:“这是聂家的马,你得还回去。”
“怎么是聂家的马?千真万确,我在街上的卖马人那儿买的,我还将外套脱了,给了我的牌子他去高家拿钱,怎么就成了聂家的了?这个东西是什么我认不得,总之这马跟定我了,我也付了钱,怎么就要送到那个什么聂家去?”元书意不乐意了。
“你说什么!”高景行登时冷了脸。
元书意有点担心高景行追究她贸然将腰牌给了出去:“我说什么了?我说这马我要定了,人带着我的牌子到高家要钱去了,我身上没钱,只能这——”
只来得及揽紧高景行的手臂,脚下一腾空,元书意已经随着高景行坐在了马上。
“你怎么一时风一时雨啊!有没有个准信儿?”心在胸腔中砰砰砰地跳,她差点吓傻。
“驾——”
高家大门前,今日如过节般热闹。
马车堵了十几辆,外头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都扔下手里的活来看高家的八卦。
一个匆匆而来的小伙拍了拍墙边靠着的一个老人:“您老什么时候来的?可瞧见了什么?”
“我一早得了消息就来了!这会儿还没见人从里边出来,那边的商贾买通了个耳目,这会儿正在里头打听呢,算算时辰快出来了。”被问的人可激动了,这会儿就算是碰上平日里的冤家来问,他都能笑着称兄道弟,一笑泯恩仇。
“都来了谁啊?我只听有人在街上奔走相告说聂家和元家的都来了,可让人不敢相信啊!你说说,聂家和元家那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恨,今日都能一同来高家,可不是要来看看!”小伙越说越激动,就差手舞足蹈了。
“哪里是一同来的,是碰巧的都在高家门前碰上了,”老者赶紧更正,“再加上高家昨日连夜迎接了西域公主,这会儿里头可是热闹得不得了!”
“西域公主?”小伙明显不知道这一号人物。
“这你都不知道啊?”老者一脸不可置信,“昨夜京城都传遍了,这个西域公主啊……”
“这么说都齐了?”小伙听得双眼冒光,激动得寒毛直立。
老者仰头大笑:“可不是,就差高大爷和少夫人了!”
元书意和高景行回到高家门前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人海汹涌的场面。
“天啊……这是什么情况?”元书意下意识就要下马。
在这么多人前秀恩——我呸。
在这么多人前当面出丑,她脸还是会红。
那个从进城门就下马步行给她牵马的男子,她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多看。
谁知这会儿在前头牵马的高景行只撇下一句“好好坐着”,便带着她走近了那人潮。
“高大爷回来了!”
“少夫人回来了——”
顿时,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到了他们身上。
一见高景行元书意一个身上衣裳不整,一个浑身脏兮兮,个个脸上精彩极了。
这下完了。
元书意抬手假装摸汗,透过眼缝看一圈,确实都在看他俩的笑话。
他会不会生气啊?
元书意偷偷瞅了一眼。
“内人受了伤,还请诸位让让。”高景行手握缰绳,抱拳朝众人道。
登时,拥挤的人群里让出了一条整齐的走道。
元书意只能垂目盯着马脖子上的鬃毛,心道再忍一会儿,进门就好。
“大爷,少夫人,可算是回来了,都要翻天啦!”管家一听他们回来了,赶紧迎出来,低声激动道。
高景行已经认出了门前的马车,猜测到了:“是聂家和元家来人了?”
“是啊,”管家急得满头大汗,“但——”
还想说什么,又看了一眼元书意,后附在高景行耳边低低说道几句。
“是和我有关?”元书意自然明白管家的意思,明人不说暗话,她当面揭穿,“若是因为我的马,带上我,我去和聂家的人说。”
为了马这种私事,闹得这么兴师动众,满城风雨,元书意着实是没想到。
“你站着!”高景行喝道,接着对管家吩咐,“你去将方姑姑带来,我带少夫人先行一步到前厅去。”
管家方才被府里的事闹了心神,这会儿才来得及细细打量二人。
一瞧见二位主子这副打扮,顿时就明白了:“我这就去!大爷少夫人还请速去前厅!”说着招呼一声旁边的小厮,让他们跟着高景行元书意一道,管家才安心些去请府里的方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