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啊,陛下。”清澈有力的声音伴随有节奏的敲门声,当当当,当当当几下,吵得上炎翼把被子一扔,披了衣裳下床开门。
“你想干什么楚楹新?”上炎翼开门,只见楚楹新整装待发,收拾利索,一脸朝气蓬勃。
确实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天还没亮呢。”上炎翼皱着眉头说。
“我知道天还没亮。”楚楹新认真的拉着上炎翼走:“但是你皇兄说就得这个点叫你起床。”
上炎翼打开他的手:“还没洗漱,你等等。你现在就听孤王兄长的话。”
楚楹新赶紧把上炎翼推进屋:“人家救了我的命,我得报答人家。”
“呵”上炎翼说:“所以你就来折磨我么?”
那天在场的众人都没想到,同楚楹新素未谋面的大殿下,居然会为他开脱。
其中缘由只有他们两兄妹明白,楚楹新不明觉厉,觉得好人一家都是好人。
“快点陛下。”楚楹新在门外催。
“催什么啊催,你还怕误了吉时不成?”上炎翼说道。
楚楹新确实着急,打昨天上炎雍和替他开脱,这是他头一天,照着上炎雍和的吩咐,把上炎翼叫起床,待会还要去国师那里报个道——上炎雍和嘱咐的。
所以他可使劲催:“陛下,陛下,麻利点。”
“知道了!”上炎翼开始小暴躁。
上炎翼磨磨蹭蹭收拾,几个大步冲上去开门:“孤王收拾好了,走吧。”
直到她又坐在龙椅上,听着一帮年纪不太大,思想却超前的臣子念叨,眉头将皱未皱。
一直到结束,楚楹新也不见个踪影。
她唤来薛玉,问道:“昨儿兄长跟楚楹新说了什么,今天早早督促孤王,上早朝却不见了身影。”
“哦,这个臣知道。”薛玉想了想,昨日楚楹新同律北霜争执不下,还是上炎雍和说了些话中话,律北霜才把证据撤下,针对楚楹新的死罪不了了之。
律北霜本着负责的态度,把上炎翼带到偏殿训了好一阵,朝殿就剩他们三人,上炎雍和对楚楹新说,想要活命,只能呆在陛下身旁。
楚楹新瘫坐在地,想想这是比较中肯的意见,便应道:“那我需要做什么?”
“没什么。”上炎雍和说:“叫她起床就可。本宫记得她最爱赖床。”
“就这?”楚楹新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
听起来好简单啊……不会有什么诈吧。
上炎雍和笑:“皇宫里用人事宜由律大人掌管,你现在同律大人的关系差得很,不如先去国师那里打声招呼,明确了自己的身份才能待在宫里。”
“只有这些?”上炎翼听后说道。
薛玉点点头,十分确定上炎雍和就是这样说的。
上炎翼眨眨眼:“国师面相凶恶,楚楹新害怕怎么办。薛玉啊,你替孤王去看看他。”
“陛下,这……”薛玉直言:“臣也害怕国师。”
“孤王也怕。”上炎翼眼巴巴地看着薛玉。
行吧。他去就是了。
国师的府邸在皇宫的东南角伫立,已经两百年有余了。
清晨天蒙蒙亮,把上炎翼摁到龙椅上,楚楹新就照着上炎雍和的说法,先去找国师报个道。
国师是个什么人,楚楹新闻所未闻,坊间民众无人提起,司执阳也没告诉过他。
是NPC,还是敌人,楚楹新站在一片乌瓦青墙的府邸前,只能打开系统,查询这座建筑的资料。
国师府从国师来到大炎时建成,距今已有二百年时间。
就是说,这位国师可能活了二百年。
“这里是异世这里是异世,肯定有很多超出三观的东西。”楚楹新看着高大厚实的黑门,青黑色铺首衔环,浮沤钉凿凿,府阶十七层,给人庄严肃穆之感。
从墙外远远看去,国师府大的很,里面只有一幢高的建筑,外面的走廊是黑的,开着的、没开着的窗也是黑洞洞,从建筑后,一丛丛黑烟冒出,散发着硫磺味。
楚楹新调侃道:“这不就一化工厂么?”
话落,寂静无声,落叶可闻。
一阵开锁声,国师府的门打开,从里面探出一个小脑袋,是个小男孩,穿着青衣裳,袖子裹得紧紧的。
“你就是楚公子吧。”男孩六七岁的样子,在门内害羞,笑着说道:“我家国师晓得你要来,让我来接应你一下。”
“哦,好的好的。”楚楹新抹了把嘴,这国师真是神人,他没登门就知道他要来,刚刚那话还好异世的人听不懂,要不就惨了。
楚楹新礼貌道谢:“多谢国师大人,多谢小师傅。”
男孩听后高兴的不得了,笑起来两只眼睛像水晶葡萄明亮:“叫我小师傅?楚公子该是极有家教的人。”
然而进入国师府,气氛与外面截然相反,那栋看起来阴森的建筑,其实很多人出入,他们都穿着青衣裳,脸上铺满阳光般的笑容,见到小男孩都叫他一声“大师兄”。
小男孩带楚楹新进入建筑,建筑内也是热热闹闹,大家手头上都有忙不完的工作,但还是抬头冲男孩和客人微笑。
“楚公子在外面看国师府阴沉,但这府中璇玑却大不相同。他们都是国师的弟子,人很和善的。”男孩向楚楹新解释。
他张开小手,挡住一束温暖的烛光,烛光和阳关都是温暖的,男孩说:“大人在楼顶,我就不带公子去了。”
“为什么?”楚楹新问:“难道你师父他老人家脾气很差?”
“去了你就知道。”男孩亮晶晶的眼瞳,充满神秘。
这是他第二次爬异世的楼梯,却萌生出一种曾在楼梯上奋力奔跑的感觉。
“上炎翼!”楚楹新脱口而出。
身边不知什么时候,穿青衣的弟子已经不见了,与其一同消失的,还有烛火,和阳光。
楚楹新赶紧往回看,然而回头尽是一片黑色,抬头往前看,也是黑色。
就像与司执阳初次见面一样。
那种挤压心脏的压迫感瞬间袭来,黑色的环境凝成了雾,然后掺成红色,如鲜血溅入眼前。
“唔……”楚楹新闷哼,头疼欲裂,等他睁开眼,确是一片夕阳欲落的景色。
残血夕阳。
“陛下?”
楚楹新看着眼前浑身是血和伤口的上炎翼,不知道什么情况,上去扶住她。
她握着利刃,人中凤姿,却也狼狈,干净的眼睛里闪着泪光。
“别哭,陛下。”楚楹新小声安慰她。
“我没哭。”上炎翼倔强,说话都哭腔了。
楚楹新本来就见不得女孩子哭,更何况是这个不一般的女孩子哭。
上炎翼可靠而强大,谁能想到也有这样脆弱的时候。
“没哭没哭。”
他说着抚下一滴她的泪。
“怎么了这是。”
上炎翼终于泪止不住,发泄一样的大喊一声,扑向抱住他:“楚楹新,我很想好好活着。
你带我去你的世界好不好,我保证会乖乖的。”
“别闹,”楚楹新不明白什么状况,他觉得他们还没好到能抱在一起的程度,但上炎翼抱着他,偏偏还有熟悉踏实的感觉。他摸摸她的头,说道:“好好好。”
“陛下别慌。我会保护你。”
上炎翼抽泣:“嗯。”
当上炎翼答应楚楹新的“别慌”,她的脸上和手上,如同误入火海的蝴蝶,纷纷化灰飞入空中,楚楹新急急拉住她,却握了一手空气。
唯有掌间还湿润。
一瞬间,楼梯又是楼梯,国师府又是国师府,带自己来的男孩跟师兄弟们打着招呼——在刚刚跟他说话的楼下。
没有人注意到楼梯发生了什么,指尖却还是湿乎乎的。
“假的。”楚楹新使劲咽了口吐沫:“都是假的。”
给自己吃粒定心丸,刚在宛如噩梦般的情景,一幕幕浮现在自己眼前。
而理智却告诉自己,刚刚那个浑身是血的上炎翼,是真的;那个哭着扑向他的上炎翼,也是真的。
“快些上去了。”男孩抬头,看楚楹新站着喘气,瞳孔放大了恐慌,男孩好像明白些什么,看着楚楹新笑着。
楚楹新也回报一个惨笑。
“哐当!哐当!”楼上一阵砸东西的响声。
“又在使脾气。”男孩八字眉飞舞,脸上表情多变。
“谁?”楚楹新惊魂未定,问完之后冒失。
男孩毫不在意,反而拉着楚楹新往上走,说道:“这道楼梯有它的名字,叫做痕迹。走在痕迹上的人,会看到从前发生过的、印象深刻的事情。而这件事情,也是命运的转折点。”
他笑着问楚楹新:“你刚才看见了什么?能否分享一下?”
“我……”楚楹新说:“我看到的,是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的。”
也许他将来会跟上炎翼关系好到可以互相托付,但现在却不行,过去更不可能。
男孩八字眉皱皱,说:“不可能的。痕迹没有预言的作用,公子且好好想想,肯定是有的事。”
“若公子不方便告知,放在心里就是。”男孩说着,就到了顶楼:“大人就在这里,不过她现在可能心情不好。”
楚楹新忘掉刚才恐慌的心情,调侃道:“老人家脾气大可不行。”
然而推开门,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他。
云以出岫,鸟归入巢,花开满山,溪流潺潺。好一副自然风光。
“这不是国师府么?”怎么突然到了外面了。
“是国师府。”男孩微笑,领着楚楹新从灌木丛中穿过,来到一个湖泊前:“但大人喜欢这里的景色,就给搬过来看着。”
楚楹新惊诧:“这还能搬?”小时候看动画片,里面的角色想要把地上挖的坑搬到屋里,怎么都不成功。
但这个国师把整一个山水都搬来了。
湖边一块石头边上,一个木桶,几件粉衣服,还有个粉头发的小女孩,八九岁的样子,抡着小锤子锤洗衣服。
楚楹新觉得小姑娘可爱,问道:“这小姑娘也是国师搬来的?”
声音不大,但小姑娘好像听见了,噘着嘴回头瞪了眼楚楹新,白兔样的红眼睛扑闪扑闪。
“阿祯。”男孩的笑容变得腼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