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看见少年来了,张凰便火急火燎地迎了上去,道:“阿澜……你这小子终于来了。你知不知道,刚才有个混球在这撒野,戴着半边银白面具。光看面相,长的比娘们还娘们,在这设了个破阵。我心想咱们约好在此决斗,岂能被他人打搅了兴致。于是我就给了他一枪,那小子居然连还手的胆量都没有,真是怂包一个。”
而那老人在听到阿澜呼喊后,见张凰与他很熟悉的样子,也是想到了什么,急忙弓腰抱拳道:“多谢二位壮士搭救。”
其余那三个扮作百姓装扮的兵卒,也对二人很是服气地点头。
阿澜先是同样对老人笑着点头,然后毅然而然道:“老人家也看到了,此去玉水川,凶险万分。那襁褓中的婴孩,也绝不是你一个年迈的凡人能照料过来的,所以此去玉水川,我与你一起同行。”
老人先是犹豫了一下,再把少年与一些井市传闻相结合了起来,想到了什么,恭敬点头道:“那老头子在这里就多谢前辈了。”
“唉……”阿澜故作生气状,叹息道:“老人家,你这不是变着法骂我老吗?”
老人一听呵呵一笑,随即眼睛明亮道:“多谢少年侠士壮义之举,老头子来生再世,当牛做马也要报答英雄救命之恩。”
阿澜轻松笑道:“老人家不必这么客气,我这么做也是有私心的。”
老人先是眉头一皱,随后释然道:“是我家主人求得您来的?”
“他还没那个资格。”少年白了老人一眼。
这时候张凰一脸懵,不是说好要在堕神峡谷约架吗?自己满心欢喜的来,昨夜兴奋的一夜没睡,阿澜倒好,居然屈身做车夫去了。
张凰说什么都不干,一只大手搭在少年肩上,面露凶光道:“阿澜,你这小子耍我呢!老子大老远从御神山庄赶来,就是要跟你打上一架。你如今装作不认识我,可是为何?”
阿澜灵动的眼眸一转,然后趴在张凰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他这才面色缓和下来,继而抓着阿澜肩膀的那只大手激动的更用力了,道:“当真?”
阿澜讪笑道:“千真万确。”
面相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随即心中一团怒火全无,背着长枪就往来时的方向大步离去。
就像夏月天背着锄头的农夫回家一半,全然没有半点高人气息。
而趴在少年肩上一直装睡的小狐狸何其聪明,一看到少年那满脸认真的笑容,就知道那蠢大个又被骗了。
于是在堕神峡谷的羊肠小道上,车内少了一个驾车的汉子,却多了这么一个背负木剑,肩上一直趴着一只纯白狐狸的少年郎。
那老人和其余三位汉子也差不多猜到了少年的身份。
这少年一上车,是挥鞭直指天涯,赶车的速度飞快,但是车内几人却赶不到一点颠簸,果真是神人驾车。
离开堕神峡谷后,老人眼神喜悦对少年问,那原来破了阵法,手执一杆银白冰枪的中年壮汉当时看起来很生气,少年是如何一语打发了那壮汉,而且把他哄的贼开心,临走的时候脸上都能乐开花。
少年对此淡然一笑,说我不过是跟他说,等下回见面的时候,给他讨个媳妇。
老人是笑的连连点头。
而后少年又玩笑般地说道:“其实啊!那就是个傻大个,等我们下次见面,他早就将此事抛之脑后了。而且,就他那样,不吓坏寻常女子已经很了不起了,讨个媳妇,谈何容易。”
老人也是没想到,这个传说中一直以少年面孔示人的剑仙,说起话来是如此风趣,一点都没有架子。
在这往后的好几天里,都是这个少年剑仙赶车。
夜里如果遇到都城村落,他们就在附近的客栈饱餐一顿,而后栖息一晚。
如果正好夜里是来到山野悬崖上,少年剑仙便提着剑出去寻找野味,或是自制一条鱼竿,守在河边钓鱼。
每每到烹饪时,也是少年亲自动手,其余人只需要吃现成的。
而少年剑仙吃饭时,也总和他肩上的小狐狸共食,同吃一块肉,同喝一壶酒。
一直到十几天后的早上,少年还驾着车悠游自在地哼着小曲,但是车内从边关过来的三个汉子,却是不禁双眼湿润,经过一番波折,他们终于来到京都玉水川了。
三个汉子争先恐后为少年指明了左丞相秦府的大概方位,少年却依旧悠然自得驾着马车,轻哼小曲道:“这么多天都不着急,急这几个时辰?”
几人这才惺惺作罢,其实他们想的是把人一送到丞相府,他们就回家探望一下老人妻子。
少年的马车走的很慢,临近玉水川,周围的人很多,即便是一大早,街上就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少年很享受这种井市喧哗的声音。
每到高兴处,还跟老人汉子们说一说这条街,那条路的来历。
玉水川正如它的名字一样,不比别国京都,没有高耸的城墙,京都边界也很少有护卫巡逻。
因为玉水川虽然是京都所在,但民风淳朴,周围也很少有修炼门派的存在,来往路人大多都是平民百姓,一方富商,或是别国使者。
以至于全城的戒备也就没有那么森严,就像北辽当今皇帝赵天慈所说。
倘若说有一天乱贼臣子已经攻破一路边防,来到了玉水川中,仅凭一道城墙,如何挡住他们?
唯有君民一心,才能挡住天灾人祸,所以别看玉水川普通百姓说起话来都和和气气,温声笑言。
但一旦国家到了危难之际,他们可绝不含糊,富商愿意散尽家财觅天下侠士,寻常百姓愿意提躬耕农具上阵前阻敌,甚至风尘女子也愿意在后方击鼓震威。
玉水川四周都是江河汪洋,通往四方都是靠汪洋内突兀起的高耸巨石铸上铁锁搭建成的桥梁。
很多人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是北辽自二百年前的每一任皇帝却都知道,四周汪洋江河,只为让一头巨鲸栖身,护他北辽百年运数。
只是如今,二百年之约已经快到了,北辽的这位贤慈皇帝,也愈加郁郁寡欢。
终于,几经波折,摇摇转转,老人终于带着襁褓里的孩子,走了差不多两万里的路程,从旷离的云落古都,来到了北辽的左丞相府门前。
老人感觉一切就像做梦,忍不住用衣襟擦了擦眼帘上的泪珠。
而那威武的左丞相府大门,却一大早就轰然大开,像是在等什么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