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晚上的时间,太阳逐渐落山,漆黑压抑着这座古城。
吃过晚饭,秦略这才跟秦枭来到主帅军帐内,商议起要事。
东边大散关守军不久前被徐抗屠城的事情秦枭早有耳闻,这些天,他也一直为此事担忧,整晚夜不能寐。
他不知道朝廷这一次会做出怎样的决策面对险境,直到看到老人不远万里开到边关都城,男人心中的焦虑才稍稍平息了些。
很难想象,秦枭,这个在北辽号称战神,率狼虎之师战无不胜的大将军,也会焦虑担忧。
但是看到见老人来了之后,秦枭就是找到了依靠,一个孤零零的心终于不再那么迷茫,不知所措。
因为这个老人叫秦略,北辽不可一世的旷世奇才,通天圣谋,智慧天下无双,北辽若有一人能救国,力挽狂澜于大厦之将倾,必是此老者。
老人更是他爹,是秦枭他爹。
军帐中,将所有人支开以后,秦略,两人点起灯烛,对坐交谈。
秦略心平气和地将自己计划说与秦枭听,包括他和君臣在朝廷上演戏一幕,秦伐要去沧澜郡除妖一事,包括赵天慈给少年赐剑一事。
听完老者的计划,男人微微垂眸,似乎觉得老者还是太冒险,疑虑道:“爹,倘若我离开恒古关的消息被旷离得知风声,我前脚刚走,旷离后脚就来入侵边关应当如何?”
“不会的。”老人信誓旦旦地筹谋着,伸手指着大雪原另一侧的旷离道:“应当不会的,刘诏目前正在国内忙着铲除以落霞园为首的修行山门呢。落霞园可是旷离底蕴最古老的山门之一,旷离无数修士的聚集地,更是暗中笼络了各地天杀级别的修行门派,一旦开战,旷离国内必会两败俱伤,生灵涂炭。到时候必定休整国力,哪有气力再来入侵我北辽。”
旷离朝堂和山门不和的事情秦枭也早就知晓,最近刘诏在云落古都整兵待戈,随时准备御驾亲征攻占落霞园的事情他也知道。
只是秦枭觉得老人的做法还是太冒险了,万一刘诏真的是有备而来,能够在很短时间内将旷离多数修行门派铲除,而后愈发贪婪,将目光放在北辽的边关上又当如何?
刘诏是个从泥巷子走出来的皇帝,从小就是个街头恶霸,争强好胜。
他听闻连崤东一个小国都能将北辽打的措手不及,竟直接将北辽守军给屠了城,肯定会心里不服气。
一旦腾开手,必然也从西面出兵冲撞北辽的千年社稷。
恒古关没了旷离,那才叫岌岌可危呢。
男人面容难堪,再次谨慎询问道:“爹,这一招还是太危险了,一招不慎,我北辽千年基业将毁于一旦啊!”
老人并不反驳,只是闭眼摇摇头:“这已经是我和君臣那个老不死的商议出最好的办法了,整个北辽,唯有你能镇的住北方的那两头恶狼。旷离的话我去还能撑一撑,借着你在恒古关多年的威名,勉强跟他们讲讲道理。但是我一旦出使宫阙或是麟荆,就会被周边诸国得知,我北辽真的到了朝不保夕的时刻,居然沦落到我去求和了。那时候,必定更加增强了他们联军侵入北辽的决心。”
“那好,爹,我该什么时候动身出发呢?”
男人面色凝重的点点头,与其束手就擒,看着北辽被周边诸国一步步灭亡吞并,还不如放手一搏。
秦枭也知道北辽危矣,东边大散关被攻破只是一个前兆,是北面宫阙和麟荆联手南下的前兆。
宫阙和麟荆现在就在等一个时机,等北辽自乱阵脚,拆了东墙补西墙的时候。
等北辽东边彻底被徐抗攻破沦陷,赵天慈不得不抽兵调往东方抗击徐抗的时候,他们再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让崤东先去耗耗北辽的锐气,他们并不着急动手。
其实所有人都没有猜到的是宫阙和麟荆两国高层的野心,包括秦略,都没有看透宫阙和麟荆的野心。
宫阙和麟荆想以最小的代价,最少的战损拿下北辽,然后在北辽建起属于他们的国度,转战东征崤东,铁骑踏过铁索桥,让崤东瞬间血流成河,成为他们两国的后花园。
然后在北辽和崤东的土地上休养生息数十年,培养军队,然后西征旷离,拿下旷离。
之后继续修养,一步一步吞并这片大陆上的所有国度与土地,让天下只剩宫阙和麟荆,两者各占东西,永为盟友。
继续征服其他大洲海域,让这片天下的统治者只姓明。
吞并这片大陆所有的土地和山河运数,然后派遣修行中人去往传说中的天界秘境,或是妖族秘境,继续征战。
宫阙和麟荆的野心,一直很大。
只是奈何他们的国土太小,不得不结为盟友,互作依靠,然后忍辱负重,休养生息,连年向周边大国进贡。
若是他们两国的土地能有旷离和北辽这么大,怕是早该天下大乱了。
与其坐着等死,秦枭觉得还是放手一搏,向死而生。
老者看着男人鉴定目光,不由心头有些难受,喉咙里有些哽咽。
秦枭,这个男人,从小习武修行,几乎没闲过,十岁时,就已经统兵出征,经历大小战事无数,任劳任怨,不求回报。
二十出头时,差不多就来边关镇守,这一来,就待了三十余年。
三十年来,秦枭往往一年到头也回不了一次家,却每次回家都不说边关苦涩无奈,只说男儿生在天地间,不求留名青史,只求无愧于心。
这次家国大难之前,北辽的所有人,最终还是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秦枭这个男人身上。
尽管他已经五十岁了,不如当年那么勇猛。
但是在北辽的百姓心中,他就是秦枭,谁也无法替代的秦枭,北辽最强的男人,没有之一。
就连秦略这么一向看人很挑剔的老头,也能够不藏一点私心自豪地说,秦枭,是我的儿子,他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他是一个好将领,值得北辽所有人相信。
老人这么久久看着面容沉重的男人,这才想到,从小到大,两人心平气和坐在一起畅聊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对面前的这个男人,了解太浅了。
小时候,秦枭就一直沉迷武学兵书,几乎不怎么喜欢和那时呆板的秦略交谈心事。
而那时候的秦略,也总是板着个脸,跟秦枭说这说那,都是小时候秦枭不喜欢听的,总觉得他爹很烦。
长大后,秦枭才明白老爷子的苦心,才明白他爹是很爱他的。
但是常年随军旅出征,男人已经没有太多闲余时间跟秦略待在一起,每次功成名就回来,也就吃一顿饭,小聚一下。
后来镇守恒古边关的时候更是如此。
秦枭没有娶妻,没有子嗣,这么多年,恪尽职守在一片荒芜的雪原当中,从来没有一分抱怨,可谁知道,他的内心又是多么的苦楚孤单。
他的内心又是多么的激昂热情,国难当前,抛头颅洒热血,视死如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