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望着男人,久久移不开眼光,男人也久久看着老人。
这对父子,在此刻军帐当中,没有任何语言,却都从对方眼里读到了许多东西。
许久,老人回过神来,长叹一声:“事不宜迟,你明天一早就动身吧!今晚就向下面安排一下没有交代的事情,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男人扶着剑柄起身,朝军帐外面走去,马上出门时,回头对老人笑了一声:“谢谢爹。”
老人欣慰地点点头,继而闭上了眼睛继续坐在军帐内。
夜里,秦忌和雪依并没有在秦枭给他们安置的房间闲待着,而是趁着浓重的夜色出去透了透风。
两人找了一处士兵很少经过的空旷城楼上,扶着古朴的城墙,目光都朝通往旷离的远方遥望去。
夜色很黑,月亮几乎没有出来,很暗。
眼前一片漆黑。
秦忌不是个善于开口表达的人,于是雪依挑起话题,细柔柔道:“忌公子,咱们马上就要去旷离了,你见多识广,知道那是一个怎样的地方吗?”
雪依读的书少,听别人讲的道理也少,所以不了解旷离是个怎样的地方。
她觉得秦忌比她书读的多,应当知道旷离是个怎样的地方。
秦忌想了许久,并没有急着回答雪依的问题,而是觉得忌公子这个称呼很绕口。
借着夜色,他无奈撇头笑道:“我们都已经离开了秦家,你也自由了,不在是秦府的丫鬟了,以后叫我的话直接叫名字就好,叫我公子,总感觉怪怪的。”
女子靠在秦忌的身旁,略微气愤地晃了晃少年的肩膀:“好了好了,我知道,既然你不喜欢这个称呼,我以后改口就是了,你快说说关于旷离的事情。”
而后想了半天,少年才深思熟虑道:“关于旷离,我知道的也不多,大多都是从书中读到的。旷离是一个很强大的国度,国度之所以强大,是因为旷离的历代君主将山门修士和朝廷势力平衡的很好。不过近些年来,也出了些问题。”
少年说到这停下口,可是急坏了雪依,焦急问道:“旷离近些年出了些什么问题?你别卖关子啊!”
“旷离的朝廷,似乎跟他们国家的修炼门派产生了很深的隔阂,将要内战了。”
秦忌对这事也知道的不多,就这还是在玉水川秦府内,偶尔听秦老爷子和秦幕谈论,他才稍稍知晓。
“真搞不懂这些朝廷高层,为什么不能和山门修士和平共处下去呢?非要打打杀杀,把天下弄的大乱,然后两方都尸横遍野。北辽是这样,旷离还这样,真是搞不懂。”
雪依捧着脑袋,是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些上位者的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他们都没有家人,没有亲人朋友吗?好好活着不好吗?
“因为欲望。”
少年几乎是脱口而出,没有一丝犹豫,连他自己也震惊。
秦忌又想起了那晚在秦府小厅内与秦老爷子的交谈,这才慢慢解惑道:“秦爷爷说的,越是强大的人,欲望越是浓重,也越贪婪,越想变得更强。为了变强,他们就要争夺更多的资源,铲除一切能威胁到他们的人。”
雪依扬起粉唇,觉得秦忌说的很有道理,忍不住开玩笑夸赞一句:“平时够木纳,没想到在大事上看的这么长远,越来越像秦爷爷了呢!”
“我差秦爷爷,很远呢。”少年不知所措地挠挠头。
提到秦略,这个一心总是向往着山门神仙与修行之术的雪依,忍不住期待问道:“对了,你听说过吗,秦爷爷以前似乎是一个修士,很强的,起码是天字级修为的高手,甚至更强。”
世间无论是修行山门,还是修炼境界,以及铸剑炼丹炼器,从上到下分为天杀地绝四个境界,每一个境界分为九小品修为。
但这只是世俗常人眼中的等级划分,据说在天字级九品大圆满之后,还有更高的境界,可以成神称帝。
不过这些大多都是道听途说,真正是怎样,谁也不知道。
毕竟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和运气能修行到天字级九品大圆满的。
甚至有些人,从生下来就没有根源,注定一生无法修行。
“应该很强吧!”秦忌以前也听过别人说过秦略年轻时的经历。
传言老爷子年轻时上了一个传承极深的天字级修行门派,拜了门中修为最深的一位大贤做的师傅。
那位贤者将自己毕身所学都授予秦略,并且在秦略下山时,将自身修为全部传授给他,自己坐化在门派当中。
按照这些传言,秦略应当很厉害。
不过毕竟少年没有亲眼见过老人出手,所以秦忌回答雪依的时候,加了应该二字。
雪依满怀憧憬,将双手捧在胸前,怀揣着期待言道:“不知道秦爷爷和阿澜比起来,孰强孰弱?”
而后女子仔细想了想,自言自语道:“应该是阿澜更强一些吧!”
边塞夜风中,静悄悄的一片,秦忌不由来了兴致,想起了中午来时经过堕神峡谷女子的一番言语。
“对了,你说的那个阿澜,究竟有多厉害?”秦忌以前在秦府就经常听雪依不时提起阿澜,居然有些好奇这个传说中的剑仙。
雪依兴冲冲道:“就是很强的样子,这天下没有他敌不过的人,没有他去不了的地方,即使是苍天之上,九霄云外,他也来去自如,很厉害,很帅的。修炼界有传闻,这天下剑仙,分为两种,阿澜和除阿澜之外的所有剑仙。”
“阿澜!”秦忌默默将这个名字记在了心中,蓦然间也对这个少年剑仙多了几丝期待。
第二天一早,秦枭就行单影孤,一人骑着一匹龙驹从恒古关内门出来,朝北边玉溪关的方向缓缓走出。
恒古关僵尸王,无一例外全部来到城楼底下,面色凝重,跪拜这位虽上了年纪,忠肝烈胆却不减当年半分的大将军。
所有人高竖长戈,半跪在地上,面色凝重,眼中饱含深情,久久跪在男人龙驹身后。
高耸的城楼上,老人带着少年少女向底下的男人招手送别。
隔着一座城楼,男人最后回眸一笑,扶着手中宝剑,朝老人微微点头。
老人同样热泪满眶,朝底下的男人点头示意,朝男人摆了摆手,示意他走。
男人终于转头,挥鞭直指天涯,顷刻间,人马已经失去了踪迹,土地上只剩下一层厚厚飞扬的尘埃,挡住了众人视线。
即便如此,跪在城楼下面一片黑压压的军卒依旧不肯起来,面色刚毅,久久纹丝未动。
城楼上的老人望着秦枭离开的方向,微微皱眉,这次他是真的伤心了。
不知这一别,何时才能再碰面,不知还能不能再见面。
也许是边关城楼上风大,老人眼睛里进沙子了,携起硕大空荡的袖子揉了揉眼睛。
但是现在正值冬季,恒古关周围也常年多是积雪,即使再大的风,也不会卷起一粒沙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