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面馆坐落在潼关城南，门口挂着一面旗帜招牌。

招牌不大，也没有多余修饰，只有一个大大的“面”字。

面馆不大，除了灶台也就七八张桌子。桌子上都是些刀剑刻痕，仔细一瞧这些砍痕缝隙中还残留着未清理干净的血渍。

老板是一个看起来没有精神的汉子，浑身散满了一股子死气，但他的媳妇儿不同。

老板娘穿得花枝招展，甚至还留了一头乌黑靓丽的秀发，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浪劲儿。

2

这面馆中只坐了一个客人。

这客人将斗笠斜放在背上，正好挡住了他后背残破的衣裳。

他不慢的吃着桌上的臊子面。只是一个不注意面汤溅了一脸。客人用右臂擦了擦脸，尽量让脸上的皱纹不留下油渍。

他的腰间挎着一个牛皮水袋，看样子刚从这面馆续了些水。他的左脚边斜放着一柄长剑，只是不知道这生锈的剑鞘已经多久没有利剑拔出了。

客人挠了挠骚乱的头发，这一挠将头发里的虱子给惹了出来，这些虱子在面馆里跳了一地。客人埋头吃着碗里剩下的面，这碗里的臊子肉他一筷子没动。

3

老板拾掇了根长条凳子坐在了门外，他倚靠着面馆外的木桩子，从怀里摸出了一杆旱烟枪，点燃后美美的吸了一大口。随后他便看着潼关城门，再也不往面馆瞧了。

老板娘趴在灶台边上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这个带剑的客人。

这客人可比自己的汉子看起来俊、强壮。她心里想着，这剑客怕是不知道自己从不会在客人的碗里加这么多臊子肉哩。

她用手撑着自己那沾满了汗的脸，将自己想成那倾国的美人儿，若是这客人回头定会折服于自己这石榴裙下。

客人面朝内墙专心的吃着这碗面，他知道这是一家黑店。

这臊子肉多半都是食通天的肉，自己吃了放心里也闹腾得慌。客人感觉这老板娘来者不善，左手一直放在大腿上，若这老板娘来敬酒便先拔剑伺候。

4

嘈杂声自屋外传了过来，听着声音是七八个上了岁月的老头、老婆子。

老板赶忙起了身招呼起来。

“兀那婆姨，快些下面，这些客人们定是要来祭五脏庙了。”老板兴冲冲的将麻布搭在了肩头上，他的步伐也快极了，不变的只有他那死人般的脸，就算现在是笑着的，看起来也像是在哭丧。

老板娘也停下了看客人，她熟练的将一筐面条滑了下去，热气很快便充斥了整个面馆。

这一行人将屋中的两张桌子并为一张，随后八人将这拼接的桌子坐满了一圈。

剑客稍稍的倾斜了一下头，那残破斗笠也跟着转动了几分。剑客的眼神微微抖动，用余光打量着这些来客。

“来者不善。”他暗暗自忖。

5

“豁！杨老二那厮竟然还蹦跶着，还得老子白白挨了一刀。”靠着面馆大门的老头生气的叫道。

“你息息怒，杨老二在关外也横行几十年了，他那赏金不好拿的。”一个老妪安慰道，“杨老二一事还需从长计议。”

剑客听闻赏金二字，将左手又靠近了长剑两分，这个时候他已经有些漫不经心了，显然这面并没有这伙人吸引。

“娘的，这杨老二功夫也好生了得，七老八十了还能同我们打个难舍难分，这赏金拿不到，来年我们兄弟姐妹们还不喝西北风！”

“唉，三哥你也息怒，这悬赏令上人数众多，咱们也得慢慢来不是。”

“豁，别人在这令上，我等就不在？”另一个老妪也说了话。

剑客听闻，开始在心里思量这帮人是什么来头，在悬赏令上的八人团伙，莫不是漠北八狼？这八人也倒是能对付，随即剑客的心落了一半。

“就是亏在令上！二哥、四哥被人活活砍了去邀功，老七老九现在也还在关内的牢里呆着哩！没有钱上下打点，怎么才能将他们赎出来？”

还有四人？十二个人在这潼关那岂不是比那漠北八狼还要凶狠三分的十二恶人？

剑客的心又悬了起来，若自己全盛时尚且不惧，但眼下自己这状态能否挡住这八人的攻击？

6

“诸位，要我说咱们就不去找杨老二这种腌臜杀才，直接去找那榜首胥平，那赏金足够咱们一辈子吃喝了。”一个尖细的声音响了起来。

剑客一时间将左手直接握在了剑柄上，隐隐有拔剑的态势。

“这胥平前些日子挑了漠南十二个山寨子，负的伤重极了，我们兄妹八人，足够将他杀了。”

“你疯了！之前便是吃了杨老二受伤的大亏，那厮哪有半点受伤的样子，你就不怕这剑圣也没受伤，再一剑将我们全挑了？”

剑客将剑自脚下缓缓的换到了右手边，右手握住剑鞘，左手准备拔剑了。

他仔细的听着这几人嘈杂的声音，他要辨别这些人是否盯上了自己还是无意提及，若是真的要自找麻烦，他也不介意受的伤再重三分。

7

“要我看就摸胥平了，若是真的拿下了这厮，我们不但有了赏钱还能名扬天下，怕个甚。”

一个憨厚的声音盖住了他：“你这老狗是活够了，俺可没活够，这才没出来几天又得和你们去拼命，不值当。”

“老五，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能出来兄弟们也是费了大心思的，兄弟们有难，你得一起出力。”最先说话的老妪似乎拉了拉这壮汉的手。

这几人开始因为这事开始吵了起来，一时间唾沫横飞。

剑客似乎放下了心，他刚准备将剑鞘给松下，背后的吵架声却戛然而止了。

整个面馆安静得可怕，静得只剩下了乱飞的苍蝇。

8

剑客一个翻滚便翻滚到了桌子旁边，一柄大刀直直得落在了他之前的座位上。剑客抬眼一看，这八人已经拔出武器将他堵在了屋内。

剑客作势拔剑，他看见了老板，老板又坐在了门外抽起了旱烟，而老板娘也拔出了一柄杀猪刀守在了灶台。

“来者不善。”剑客心里一叹，他看着这八人，心里想着寻谁动手。

那说话憨厚的壮汉提着自己那大刀抡了过来，直取剑客头颅。剑客也非等闲之辈，电光火石之间从生锈剑鞘中拔出了寒光似月的宝剑，这一剑笔直的插在了大汉的肩膀上。

“若是我前些天，你这厮已经没了。”剑客说道。

剩下几人也冲了过来，看出来了剑客已是强弩之末。

剑客只得慌忙躲闪，不一时身上便又添了几处新伤。

“这拔剑势，定是那剑圣差不离了！”老妪惊喜的喊道。

“这未尝一败的剑圣终是要栽在我们的手里了！哈哈。”这八人越发的张狂，已将剑客视作板上鱼肉。

“哦？是么？”

9

剑客看着这几人，“谁告诉你，使剑的定是胥平了。”只见剑客又从桌下抽出一剑，与之前的一剑形成了双剑合一。

“双剑仙！”老妪这下惊呆了，“这不是剑圣，是双剑仙！”

一个老头似乎是因为吃了杨老二的大亏，怕又在剑客这吃了大亏，赶忙退出了屋子。

“娘的，你这老妇人真是作死，双剑仙也不是我等惹得起的，还不快些撤！”

这剩下几人一时也乱了阵脚，纷纷将武器指着剑客慢慢的走出了面馆。

“硬点子，扯呼！”这八个老人赶忙离开了面馆，只留下了一桌子的臊子面。

剑客收下了第二柄剑。

“谁告诉你们，胥平只能用一柄剑了。”剑客有些劫后余生。

他长舒了一口气，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面馆没有那伙客人，自己还坐在椅子上，而长剑还在自己的左脚边。

他回头一看，老板娘还兴致勃勃的盯着自己。

10

剑客拍下了三个大钱，急匆匆的离开了面馆，老板还特意向着剑客打了个招呼。

剑客急着往关内赶，他一回头，看见城门处来了八个老人。

为首一人还负了一处刀伤，他们似乎要去那面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