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柳儿没待多久便回家了,说着要留到晚膳后,可方柳儿还是想回去做功课。江舟遥顿觉欣慰,这孩子怎么从小便这么乖巧啊。
江舟遥陪着她回到屋子,又送了她许多瓜果。
“姐姐,我以后还能去找你玩吗?”方柳儿仰头看着她。
“可以啊。”江舟遥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府里还有许多书,你若是想读书,就来府上找姐姐吧。”
方柳儿点点头,朝江舟遥挥挥手,依依不舍的进了屋。
时辰尚早,还没到用晚膳的时间,江舟遥便在街上逛了逛。
忽的见前方街边聚了许多人,江舟遥围了过去,四边问了问,才知这是一场对诗大赛,赢者便可以得到文玩店新制的一支狼毫笔。
江舟遥不敢上前,即使背了古诗也怕是会露怯,只好待在一旁凑热闹。
只听人群中发出一声声惊叹,江舟遥看去,前方有一男子,清雅隽秀,眉目温顺。他手中正有着写好的诗句,旁人看了都不免惊讶。
店主一个个看来,也觉这男子写的最好,不住的点头。
他将狼毫笔赠予男子,两人交谈一二,接着便领了诗,准备回店中张贴起来。
江舟遥想凑上前去看看,但人头攒动,她被挤的根本动不了几步。
好不容易挤到男子身边的位子,店主却已经将诗拿走了,男子也不见踪影。
江舟遥没趣的很,正欲打道回府,却见桌子下躺着一个墨色的荷包。她捡了起来,绣工整齐,可见绣荷包之人多么细心。
江舟遥踮起脚尖望了望,看到了刚刚作诗那男子远去的身影,赶忙拨开人群,追了上去。
跑了好一会儿才追上那男子,江舟遥微微喘气,“公子。”她扯住他的袖子。
男子回头,见是一名姑娘,黑发散落在肩旁,明眸皓齿,赶忙低头避开了视线,问道:“姑娘有何事?”
“这是公子的荷包?”江舟遥递给他看。
男子摸了摸腰间,果然是空的,“是我的。”他接过荷包,“这荷包是我娘的遗物,对我很重要。今日多谢姑娘了,若是丢了不知要怎么找了。”
“没事。”江舟遥笑了笑,又看了看天色,耽搁这么久天都快黑了,赶紧道,“公子下次小心吧,我要回家了。”
说罢便朝那男子挥了挥手,往街的另一头跑去了。
还要用晚膳,时夜生向来不爱等人。
江舟遥气喘吁吁的跑回时府,亦寒已经在院前等着她了。
“正找你呢。”亦寒领着她往原来的住处走去,犹豫的开了口,“饭菜已经备好了。”
江舟遥看她脸色不对,问道:“怎么了,不去时大人那儿?”
“大人让侍卫把你的行李送回来了。”亦寒推开卧房门,“他说…以后还是照常吧。”
江舟遥看着桌上的饭菜,书中的她不爱与其他下人相处,好像一直是一个人用膳的。
“我知道了。”江舟遥朝她笑笑,“你快回去吧。”
亦寒似乎不太愿意离开,站在门边,“为何大人突然这样啊?”
“不是大人,是我说的。”江舟遥看着她的神情有些好笑,“怎么你这么难过啊?”
亦寒摇摇头,“可最近大人待你与以前很不一样。”
“想什么呢。”江舟遥叹了口气,有些语重心长的,“他毕竟是大人啊,怎么能和他走这么近呢?”
亦寒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脸上还是不太高兴。江舟遥劝了她好一会儿,才终于把她劝回去吃饭。
房间内很安静,只听到碗筷相碰发出的阵阵清脆。真不知以前的江舟遥是怎么这么闷还没给憋坏的。
至此过后,时夜生就真没再与她同用过膳,江舟遥这边的院子还是一片寂静,偶尔有几声猫叫,江舟遥便知道是侍卫又把猫放进来了。
连过了几日,每日出门江舟遥都是与万煊一样骑着马跟在后头,轿辇与马车也再未坐过一次。
万煊还是一成不变的脸色,问道:“失宠了?”
“城里还缺媒婆呢,你这么爱多管闲事不如我帮你去谋个职?”江舟遥看了他一眼。
万煊便不再说话了,拉了拉缰绳往前走去。
一个个的,真是够闲的。江舟遥心里叹了口气。府中的侍女看她的神情也恢复了先前傲睨自若的样子,她做不到像以前的江舟遥那样毫不理会,只能当自己没看见。
今日是去一位大臣新建的府邸中赴宴,听闻张世也会去。江舟遥一想到他就全身起鸡皮疙瘩。
府中官员众多,还有许多无门无势的小官来攀附,一律被挡在了门外。
入座席间,众人敬酒恭贺,江舟遥忽的看到张世身边坐着一名女子。
她虽戴着面纱,但目若秋水,一看便知面纱下是个美人。
之前只见过一面,但江舟遥也认出来了,是张世的表侄女,叶凝安。
叶凝安取下面纱,只看了时夜生一眼又低下头去了。
歌舞奏乐,举杯饮酒,江舟遥站的双腿发麻,众人终于有了些散场的意思。
月光印在地上,身后忽的出现了一道影子。
江舟遥回头看去,只见一袭粉色身影越过她,走到前面去了。
“时大人。”叶凝安行了礼,朝时夜生笑了笑,“明日家父想请您来府中一叙,不知时大人是否有空?”
叶凝安的父亲也是个京官,但私底下与时夜生不常来往。
叶凝安确实是个少见的美人,肤若凝脂,稍稍动一动便觉香气飘散。时夜生脸上带着浅笑,只是道:“好。”
待叶凝安走后,江舟遥上了马,与万煊跟在马车后头。她转头问道:“叶凝安父亲怎么突然想要结识大人了?”
万煊淡淡的摇头,“大人的事就别管了。”
江舟遥早料到他要这么回答,没意思的很,便不再问下去。
万煊看了她一眼,道:“为何不去问大人?”待江舟遥望过去,他又道,“我看叶小姐挺喜欢大人的。”
江舟遥学着他深沉的摇摇头,“大人的事还是别管了。”
看着万煊无奈的表情,江舟遥说着风凉话:“怎么这些日子这么八卦?”
“亦寒最近一直在担心你…”万煊声音少有的弱了起来。
江舟遥恍然大悟的,“啊?早说嘛…”
原来万煊是因为这事啊!
江舟遥点点头,“我会帮你的,放心。”
看着万煊脸上渐渐有些泛红,江舟遥努力憋着笑,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见到,万煊这冰块脸竟然也开始初心萌动了。
回到时府,沐浴洗漱后便躺到了床上。江舟遥拿起床边的日历,这些日子时夜生没什么重要的事,让他去叶凝安那儿也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近日夜风渐凉,江舟遥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窗边灌进了丝丝雨滴。
翌日再醒来时,江舟遥本想起身掀开被子,但头一沉,又重重的躺了下去。
她摸了摸额头,烫的吓人。看来是昨晚上没关窗户,吹了一夜的风,这会儿都发烧了。
稍稍缓了缓,外头响起了敲门声,接着便是亦寒的声音:“江姑娘,起了吗?大人在催你呢。”
今日还要进宫。
“我…”江舟遥撑起身子,刚想说些什么,思忖了一会儿又道,“亦寒,你替我去吧,就说我今日有事。”
“可是…大人不会怪罪吗?你怎么了呀。”亦寒有些犹豫。
“别怕啊,万煊会帮你说话的。”江舟遥躺了回去,盖上被子。
亦寒在门边徘徊了片刻,江舟遥又喊道:“你再不去大人可真生气了。”
亦寒这才答应下来,说道:“好吧,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院子恢复了寂静,江舟遥终于有一天能睡个懒觉了。
不知过了多久,江舟遥才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头依旧很疼,江舟遥看着天色,已经快中午了。
她穿好衣服,看着镜中有些憔悴的神色,还是决定出门买些药。
路上行人不多,江舟遥走过了一条街,还没找到药铺在何处。正四周望着,身后忽然响起了一声“姑娘”。
江舟遥觉着这声音十分耳熟,回头看去,竟是那日掉了荷包的男子。
“是你啊。”江舟遥笑笑。
“姑娘,今日脸色怎么这么差?”男子眼中有些担忧。
“我生病了,正找着药铺呢。”江舟遥叹了口气。
“前方有一处药铺,在下带姑娘去吧。”
江舟遥跟着男子找到了一家小药铺,大夫正在柜前记着账。
他给江舟遥称了药,江舟遥摸了摸袖子,又摸了摸腰间,才发觉自己出门出的急,忘记带银子了。
男子倒没等江舟遥开口,自己掏出了银子,放在柜台上。
江舟遥提了药,有些过意不去,小声道:“我今日忘记带银子了,改日再还给你吧。公子住在何处?”
“不必了。”男子笑了笑,“就当是感谢姑娘那日还我荷包吧。”
两人走在路旁,江舟遥还是坚持着,“这是另一回事,银子还是该还的。公子贵姓?”
“在下姓秦,名落晖。”
秦落晖?
江舟遥忽然愣住了。她看向秦落晖,好一会儿才道:“你就是秦落晖?”
女主的远房表亲,今年科考的状元,官场上得罪了时夜生手底下的人,便被那些人弹劾贬出京城。
后来待那些大臣反对时夜生时,秦落晖又被调回京城,即使秦落晖本人不爱参与党争,但这件事情也被许多有心人拿来利用了。
“姑娘认识我?”秦落晖性格温润,看着面前一直盯着自己的姑娘,还是有些腼腆。
江舟遥回过神来,笑了笑道:“秦公子在京城里名声很大啊。”
秦落晖专程来京城准备科考,还未考试便已凭着诗文在京城里出了名。
江舟遥正想着他的事,抬眼忽的看到前方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她觉着有些眼熟,待马车快行到身侧时,她才反应过来,这不是自己府里的马车吗?
一阵微风拂来,帷幔被掀起大半,江舟遥猝不及防的对上了马车里那人的眼神。
身旁的秦落晖还没注意到江舟遥的脸色,只是说着:“人们传的太夸张了,一点拙作罢了。”
“秦公子这次殿试必定会取得一甲,相信我。”江舟遥朝他笑了笑,装模作样的掐了掐手指,“我算出来的。”
秦落晖笑着摇摇头,“不知姑娘竟有这番本事。不过还是多谢姑娘的好意了,这一甲也不是这么容易上的。”
江舟遥看到了不远处的秦府,侧过身道:“下回我再还你银子吧。”
“我…我送你回家吧,你现在身子不舒服。”秦落晖忽然有些结巴了。
“不用了,我家也在附近。”江舟遥朝秦落晖挥了挥手,往街的另一边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