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很久以前,她也从这个角度看过一个人。
那人双眸清澈坦荡明亮的像一汪春水,值得用这世上最真诚最热烈的感情对待……
只是那些曾经出现的模糊剪影,如同倒映的水中的湖风山色,风一吹,就散做一潭涟漪,连一丁点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耳边的风还在放肆吹过,微有些料峭的寒意。
沈廷玉还保持着抬头的姿势,她的心忽然就的软塌塌的,想哭却不知为何哭。
裴峥似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余光一瞥,着实把他也吓了一跳。
“你……你哭什么?被非礼的又不是你?”
沈廷玉此刻回神,惊诧的阿了一声。
抬手一摸,脸上湿了一片。
她向来生猛,凡事不往心里去。不管是前世,还是狗血穿越之后,向来都是让别人哭的份。
被裴峥这话一问,倒是生出些尴尬来。
她将脸一别,胡乱的一擦,“哭个屁阿,老子是被迷眼了!”
裴峥轻笑一声,偏头看向远处。
沈廷玉被他这一笑,耳根有点发热,四周安静下来,连刚刚于叶尖穿行的风声也渐渐息停,她低头看了一眼,搂在自己腰间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嗯,耳根更红了。
这种气氛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好像不符合她老人家的行事风格。
两人之间一阵沉寂。
沈廷玉赶忙岔开话题,“你不是跟着段平走了吗?”
裴峥目光盯着远处,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嗯,不过……”
他一顿,唇角忽然高高的扬起。
沈廷玉疑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透过树顶稀疏的叶片,只见远处,猎场外,有四五个正骑马向此处飞奔而来,那几个骑马的姿势有些奇怪,后背挺的笔直,几乎是立在了马镫之上,左手握缰,右手悬挂在半空,速度极快。
“他们骑马的姿势好奇怪阿?”
沈廷玉之前见过马球场上那些骑马挥杆的大晋将士,与眼前这些人骑马的姿势迥异。
裴峥道“这些是北戎的狼骑,这些蠢货,以为穿上大晋的衣服就能伪装成晋人……”
他语气里尽是嘲讽与不屑。
这让沈廷玉很是鄙视,她挣脱了一下,靠在树干上,反手抱紧了树干,“这个吹牛也是要看实力的,那边是七个人,你是一个人,而且还人家说不定还会有内应,还敢骂人家是蠢货!”
裴峥很认真的思考了片刻,然后转头打量了一眼,几乎快把自己捆在树上的女人,“我一个人?难道你不是人?”
沈廷玉一口老血堵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只能狠狠的瞪他一眼,然后准备找等会打起来的逃生路线!
这家伙怎么抓不住重点!
重点是一个人吗?重点是要求救好嘛!
裴峥多聪明的人,他自然知道沈廷玉想说什么,“搬不了救兵,现在所有人都以为我在红原,况且,这附近也有可以用的上的人!”
“没有用的上的?那些猎场里不是有很多巡防营的官兵吗?”
裴峥嗤的一声笑了出来,“皇室的看门狗要是能行,要我边疆战士何用?况且这狼骑也非一般人可比,让他们来,也是送死!”
听他这语气,似乎对皇室的人格外排斥阿。
沈廷玉想起之前她在猎场后营,差点被凶手掐死,那时候她也觉得是在猎场里,放松了警惕,才被人趁虚而入的。
十分认同的点点头,“确实如此!”
裴峥听她没有顶嘴,低头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
沈廷玉被这眼神看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想,姑娘我长的这么好看,虽然脾气不好,但好歹也算个美人,这孤男寡女共处树梢,俺还有点恐高,又没有轻功,万一你起了什么歹心,难不成……俺要跳下去摔个屁股开花?
这一瞬间,沈廷玉已经想好了无数种可能“你干嘛?”
裴峥见她刚才还漫不经心,现在却是一脸戒备,心想,她也是有冷静的时候?
遂揶揄道“我干嘛?你知不知道我这个人有恩必还有仇必报,既然你非礼了我,那……是不是我要还回来,才算公平!”
说罢,他伸出了手……
沈廷玉一听来气了,妈的这不是老子的至理名言吗?怎么被这厮学了去!果然,说别人的话,让别人无话可说,老祖宗诚不欺我也!
她反应也快,迅雷般出手扣住了裴峥的手腕,抬脚就踹,这一招她前世试过好多遍,专治渣男屡试不爽。
没想到裴峥比她反应还快,他似乎早料到沈廷玉会这样攻击,一手抓住了她的脚腕,另一只被她治住的手,反手一握,向前一拉,向后一转,然后……
沈廷玉就悲剧了……
她鼻子离着粗粝的树皮只有几毫米,甚至睫毛都戳到了树皮上。
一条腿和一只胳膊被裴峥反向抓住,现在的她,像一只独立的金鸡,还有点像敦煌壁画上的飞天神女……
站在树干上,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她哼哼鼻子,瞪大眼睛,看着树干上来来回回的蚂蚱,想着自己这些天,在听风小筑,被这家伙各种使唤,各种戏弄,各种吊打……
小宇宙爆发了,“姓裴的你有病吧?我认识你吗?我和你很熟吗?我挖你家祖坟了,还是刨你家祠堂了?你干嘛这么对老子?士可杀不可辱!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不然等老子翻身了,一定要把你踩在脚下!”
轰的一声巨响,整个山地都在跟着颤抖,惊起了一片在树上栖息的鸟。
沈廷玉只觉得脚下一滑,整个人瞬间朝下栽去。
她瞪大眼睛,看着这高十几米的树,心想这速度下去,脑袋今天注定是开花了,她将会是历史上第一个,刚出场没多久,就从树上掉下去摔死的女猪脚!
妈哟,那些年,她可没少出过坠楼死亡的现场。
脑浆阿,肋骨阿……比巨人观还有视觉冲击力!现在想起来依然是噩梦!
腰间忽的一紧,下落的势头方才止住,她被人揪着腰带,十分艰难的回头,眼泪汪汪,“……谢谢”
裴峥双腿勾着树干,整个人倒吊在树上,面无表情,“你刚才不是还说士可杀不可辱吗?”
沈廷玉哼了哼鼻子,“那还是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