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因，听说了么，还有两个月的光景，宫中又要选秀了。”一位身穿桃色褂子，内衬雪白花边，着一身素色裙衣的宫女一边插着花，一边歪着脑袋悄悄对火因说。

“选秀？你从哪听到的消息？”另一位插花宫女顿了顿手，眼睛闪过一道寒光。

“昨儿个晚上从御膳房听来的，嘘，别跟别人说哦，我只跟你说说罢了。”

“御膳房？”火因诧异道。

“近日不是竹馨宫那位害喜嘛，听说得了圣意，又快要选秀了，想她安心些，那位主儿可不是什么好脾气，这不正闹着呢。姑姑们也不好整饬，整天变着法子讨那位主子欢心。前几日宫中新设计出了一些新糕点，不得忙里赶紧给那位主子送去。下人们话碎了些，便也传了出来。”

“竹馨宫那位倒是得宠着些。”

“可不嘛，仅仅不到两年，就足足升了五品，现如今可是个正四品的修容，这是多大的福分！”宫女一脸羡意。

“那是人家脸长得好，福分足。”火因摇了摇头。

“还不是长得像坤宁宫那位——”宫女突然住了嘴，“呸呸呸，瞧我这张嘴，尽说些胡话。火因，你别上心啊，我随口说说的。这天家赐的福气，是命中的，强求不得。”

火因低下了头，沉默着。

“话说那位主子背后也深，可是位太常寺卿的千金，正三品的大官，看来这圣眷不会少。”

火因仍在插花，却加快了速度。

“火因——而且——听说这次提前了将近一年选秀，好像是奔着坤宁宫来的，这么多年了，那位可一直吊着命。”

火因立刻抬起了头，眼神一紧：“坤宁宫？祖青，你是如何得知的？”

祖青看了看周围，凑近火因耳边：“我前儿个去坤宁宫意外听到的，听说——好像是那位的庶妹妹——不久后可能母家要抬了——”

“都瞎聚在一起说什么呢！还不赶紧干活！主子们交代的事情都办完了么！还不快散了！”

一声巨斥从身后响起，祖青吓得一身哆嗦，转身便跪了下去：“是是，姑姑教训的是，奴婢这就下去。”

“你呢？还不走么？”齐姑姑看着仍在背对着她的火因，眉眼一蹬，还没来得及发火，就见火因转过了身。

“姑姑，我马上便好。”火因作揖行礼了后又开始不紧不慢地插花。

“呦，原来是火因姑娘，那姑娘忙，姑娘忙，奴婢先行告退。”

“恭送姑姑。”

见齐姑姑走远，火因吹了几声口哨，远方飞来了一只白鸽。

火因将白鸽上的密信取下来，眼神一顿，暗了下去，拿信的手紧了几分。

——

微澜宫。

“玲珑，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一女子身穿华服，头上插着三珠五簪，慢慢地喝着茶，把玩着白玉桌上的玲珑棋盘。

“主子——”玲珑跺了跺脚，“主子难道不急么？五年了！自打坤宁宫诞下了皇长子，陛下便是冷落了这微澜宫——”

“瞎说什么胡话。”女子打断了玲珑，“陛下恩泽六宫，哪有冷落不冷落的。”

“可是主子，以前您盛宠六宫，看看现在，这下人们也是墙头草，留不住，身为奴婢的都替您不值——更别提这次陛下提前选秀——您——”

“够了！玲珑，是我太纵容你了。”女子放下了手中的棋子，“身为后宫中人，怎可如此话无忌讳！”

“可是主子您倒是一点也不急，陛下必定是对您有情的，可是自打那会儿起，您便从不去——”

“行了！玲珑，你跟了我也不少年数了，本宫虽身居高位，也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在这宫墙之内，哪有什么真情，莫自己骗了自己。”女子眼中的光一瞬间黯淡了下去，“好了，下去吧，本宫乏了。”

玲珑咬了咬牙，只得退下：“是，主子，奴婢告退。”

——

偌大的殿堂一片沉寂，就好像没有一丝人的气息一样。

“宫主——”尹择跪在地上，“她不见了——”

啪！

一声鞭打声响起，尹择被打落侧地，脸上是一道深深的血痕。

“是属下办事不利，请宫主责罚！”尹择立马又跪在了倒落之处，嘴角紧闭，指甲在手掌心划出深深的血印。

“残殿去讨罚吧。”说话之人薄唇轻启，戴着半脸金色凤凰雕面具，擦拭着手中的鞭子，“看在你跟本尊这么多年的份上，这次就饶了你的一条命，没有下次。”

“是！多谢宫主！属下这就去领罚。”尹择松了口气，望了一眼男子身边的暗影，深呼了一口气，退了出去。

“尹予。”

“宫主请吩咐！”尹予立马单膝跪下。

“继续查。”

“是！”

一阵风飘过，眼前的黑衣男子便不见了。

坐在榻椅上的男子侧了侧脸，高挺的鼻梁下投下一层薄薄的阴影，金色的面具凤凰飞舞张狂，

男子轻喃了一声，便闭上了双眼。

“茵茵。”

男子嘴角轻扬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笑了出来。

他慢慢睁开了双眼，瞳孔灰得令人心惊。

——

坤宁宫。

“皇后崩逝！皇后崩逝了！”

坤宁宫中一片哀嚎，宫女姑姑们上上下下哭成一片。

陛下坐在皇后的床边，用手抚摸着皇后的容颜，一下又一下，好似不敢吵醒她一样。

“陛下莫太过悲伤了。”福临顿了顿，“皇后娘娘——”

南宫瑾瑜摆了摆手：“福临，莫说话，吵着她睡觉，她会不高兴的。”

南宫瑾瑜一遍又一遍地看着皇后，从秀眉到眼睛，再到鼻梁，再到嘴唇，再到耳边：“福临，你说朕真是好运气，能娶了如此美人，晨曦作伴，黄昏相依。你说，她什么时候才醒来，朕带了她最爱吃的芙蓉水晶糕，若是平时早就闹着要吃了，今天怎么还不起来看看朕——”

南宫瑾瑜抬头看着福临，一滴泪水顺着鼻翼边流了下来。

“陛下——”福临连忙低了头，跪在地上，“娘娘是太累了，她可能想多休息会。”

“好，茵茵，你是不是太累了，那就多休息会好不好。等过些日子，朕来陪陪你，好不好。”南宫瑾瑜握住了皇后的手，咳嗽了几声。

“陛下——”福临连忙递给他巾，“皇后娘娘想要您在世间多替她看看——”

“好，那朕的双眼就替她看看这盛世。”南宫瑾瑜低头吻了一下皇后，又留下了一滴泪，化于枕中，很快便消失无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