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灯，屋子里一下变得漆黑，公园里昏暗的灯光透过窗帘把屋里照的朦朦胧胧，虽然已经深夜，可是安欣还是难以入睡。窗帘上摇晃的树影一会像挥动双手的巨人，一会像曼妙舞姿的少女，一会像变身的机器人。

“它是活得。”

安欣被自己的的想法吓了一跳，她下床，走到窗前撩开窗帘的缝隙向外看，玉兰树在没有色彩的灯光照射下失去了太阳下的饱和的色彩，变成惨白的绿色，推开一点缝隙，树叶的沙沙声传进来，好像海浪的声音。

“海浪也是这样的声音吗？”

六七岁的时候她在电视中见过大海，她以为那不属于地球，而是外星球的某个地方，她不理解人怎么能生活在大海上，想到这些她笑起来。

“将来一定要去海边看一下。”想到蓝得像玻璃的大海露出一丝微笑。

“你在干什么呢？”

白鸽睡眼惺忪地坐起来。当她看到坐在窗前的安欣吓了一跳，还以为以前公园的醉汉又找到自己了。

“吓了我一跳。”

“怎么也睡不着啊，想打开窗户透透气，一下子又不想睡了。”她没办法和白鸽形容自己现在体会的感觉，如果说自己在这黑咕隆咚的夜看到了大海，一定又被她嘲笑。

她觉得过去自己思考问题的就好像浮在水面，现在似乎已经突破了水面的张力，可是仍旧看不到深邃的水底。也许思想像大海那么深吧。

“一天天胡思乱想。”白鸽此刻也没有了睡意。

“浮在水面上的虫子叫什么？”她想起了水黾。

“水蜘蛛。”白鸽揉揉眼睛，“干什么？”

“它能沉到水底吗？”

“不知道，应该不可以吧。问这个做什么？”

“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就像水黾一样，一辈子进不到水底，看到水面深处的东西。”

“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觉得人的思想就像大海一样，而我们却只能浮在水面上，这是不是遗憾呢？”

白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可没有想那么多的事情，我只想早点长大，有一个自己的家，能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白鸽顿了顿。

“我以后的家应该是一个小小的房子，有一个大大的窗台，我可以在窗台上摆上鲜花，对了，还要有一个院子，我在院子里种上树。房子里有一张温暖的床，还有书桌。”

“你说的不就是我们现在住的地方吗。你看我们有小房子，房子里一应俱全，还有那么大一个院子。”

“可这里不是我的家呀。我想要的是一个不被打扰的属于我自己的地方。”白鸽坐在床上抱着膝盖。“这个梦想是不是太遥远了。”

“怎么会，你和梦想啊，只差长大。”

“只怕是我长大了，梦想也消失不见了。”

“这大概是最幸福的时刻了吧。”

初秋微凉的晚风从窗户的缝隙里吹进来，把屋子里闷热的空气一扫而光。

“都三点钟了，被你弄的一点睡意也没有了。”白鸽抱怨。

“那就陪我在这里坐一会吧，多么惬意的夜晚，何时才能遇到这么一次啊。”

安欣回到床上。

“改天我们把屋子里打扫一下吧。”

“不是挺干净的吗？”

“总觉得一个新的开始怎么也要把家收拾一下，心情也不一样嘛。”

“你确定能一直在江源超市工作下去吗？”

“为什么不能？”

“你忘记上次在超市在待了半天就被人赶回来了。”

“这次不一样，只要我们认真做，就能做好。”

“人还需要认真的能力，有时候没有能力再认真也没有用。”白鸽头钻进枕头里。

“你总是在关键时候给自己泄气。”

“也许是因为我觉得自己未来没有什么希望吧。”白鸽喃喃地说。

“你睡吧！”

安欣下床把窗子关上。

回到床上，白鸽已经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这么快就睡着了？”她轻轻摇了摇白鸽的肩膀。

“明天还要去工作呢，我可不想第一天就迟到挨骂。”白鸽呓语道。

安欣没再理会她，可是她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一会想起自己在荒野中奔跑的夜晚，一会想起被囚困在养父家柴房的那些天。

不知道她现在过的怎么样。安欣又想起养母。其实她比我更可怜，至少我现在逃出来了，也许她到死也逃不出养父的手掌心了吧。

安欣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帮助她，虽然安欣恨她，可是毕竟她也和自己一样可怜。

当窗帘上的影子渐渐变淡，东面的天空泛出白光的时候，安欣迷迷糊糊睡着了。

在入睡的前一秒她还想着自己长大以后或许能把养母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