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玲还坐在沙发上。
“老周,你太太她……”
“她跟晓斌应该是一个问题,我想,等警察不再找我麻烦了,我就带她去省里看精神科医生。”
两人走出门,刘群也不多看陈玲一眼了。
周路掏出钥匙,有锁门的打算,钥匙进去了,他又给拽出来。
妻子在家,锁门干什么,蛮自欺欺人的。
刘群家也没收拾,客厅的沙发上是他没吃完的花生、没喝完的啤酒。
熟人了,也不用特意去隐藏什么私生活。
刘群没想收拾,直接给周路开了一瓶啤酒:“我自己炒的菜,今天没去菜场。”
“闻着蛮香,你这个父亲当的不容易。”
“习惯了就好。”
这种公寓面积大,从一楼就能看到二楼,栏杆挡不了多少视野,周路一眼瞧过去,刘晓斌的房门锁的严严实实的,外面还加了一把新锁。
“老刘,晓斌真的没事么?”
“他不要紧,就是睡着了,不去管他,咱们喝咱们的。”
哒。
有什么东西掉在地板上了。
声音很清楚,就是二楼发出来的,周路听力差强人意,连他都听见了,刘群为何没反应,还冲邻居笑。
“来,咱们先干一杯。”
“你听到楼上的声音了吗?是不是你儿子从床上掉下来了。”
“也许吧,小孩子睡觉,容易掉下床。唉,你吃啊,这个红烧肉我最拿手了,油盐的比例我儿子一直夸我放的好。”
哒。
声音和刚才一样。
周路感觉不舒服:“要不要上去看看?”
“不用。”刘群拽他坐下:“我都说了,请你来是喝酒的,让孩子好好休息,咱们聊点自己的话题。说说你吧,警察来,陈太太失踪,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你刚才说了两句,我没听明白。”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陈太太去我家找陈玲,可是人突然不见了,她男人就过来闹,是个有精神分裂的人,叫陈东林,你知道吧?”
陈东林,天美公寓就这么一个精神不正常的老头,大家都认识。
现在可不是一个精神病患者了,算上楼上的刘晓斌,加上陈玲,是三个。可气不?这是不是犯了太岁,就不能给人一个安生日子。
“警察怀疑是你太太杀的?”
“八九不离十,大概也怀疑我有份。他们还说要找专家来看看陈玲的病情,都是幌子,就是了解一下我太太的病是真是假。呵,我无所谓,来个专家我自己还省的花钱了呢。”
周路吸着烟,咀嚼芹菜:“这帮警察没水准,冤枉人是凶手,你总得有个杀人动机吧?动机在哪儿呢?我跟人家无冤无仇,我干嘛要害人家?”
“警察不是没下定论么。”
“哼,定论,要什么定论,我老婆一天到晚的坐着发呆,她不会连我都骗吧?她不是见过陈太太以后才这样的,早就这样了。我每天都为工作的事发愁,还有我太太,我——我特么……我……”周路的结尾断断续续,说不下来,他哭了。
刘群并未安慰他,因为他的心和周路一样苦,甚至更苦,老婆没了可以再找,儿子是自己的血脉啊,一点一点看着长大的。这两天,他把刘晓斌锁在屋子里,因为他看到了儿子的变化,刘晓斌好不了了。当父亲的,做不到亲手掐死的儿子这一步,他试过,他做不到。
那个房间里的孩子,已经不是曾经的刘晓斌,是什么呢?
周路两个小时后才回家,妻子回房休息去了。
他坐在床头,揉着太太的头发,陈玲的手还有温热,摸起来滑滑的,很油腻。
上面,没油。
今天,创作的激情不在了,杂志社也放空炮。
走过厨房时,他望了望地下室的门,可能自己真要重新捡起画画的自信。
再找一次陈太太吧。
希望渺茫,警察都失手了,你还指望自己比他们厉害。
任何事对周路来说都不容易,他陶醉在创作中,对其他事情不闻不问,做饭、洗衣服、收拾桌椅板凳,都是女人的活计。现在陈玲在半疯状态,这些活,他也懒得去做,男人就该赚钱是不是?把家庭里最重要的那部分给揽过来不就行了么。
楼梯歪了,像卧室的吊灯一样歪。
许是酒精吧,喝了三瓶啤酒,会头晕脑胀的。
去二楼看看。
哒。
声音,是记忆的声音,在他脑子里,是刘群家二楼的那个声音。
周路扶着楼梯,眯瞪个眼睛漫步攀登。
哦,那个‘哒’是刘晓斌发出的,当时他就这么觉得,现在依然这样。刘群打儿子不代表他有虐待倾向,刘晓斌出事,他都急成什么样了,他很爱这个儿子。那——房间的门怎么多上了一把锁,怕儿子再跑丢了!还是怕有人抢走他的儿子!都不是,刘晓斌大概比陈玲疯的更厉害!
楼梯晕乎乎的。
刘群这个家伙,看上去是正人君子,他却把儿子给困住了。
父亲做到这个份上,也是变态至极。
哒。
刘晓斌的声音,他从床上掉下来了。
不是,这声音,是13号公寓里的。
周路抬起头,看楼梯上方,还有身后,呵,猪脑子吧,走了半天,才到一半。
酒精太可恶了。
二楼的杂物室,箱子很乱,里面的东西也被警方给翻腾过。
这群警察,你们就不能整理好老子的家?!嗯?!
一进门——他身子倾斜下去,太快了!
下巴撞在了地板上,麻酥酥的疼,脑仁震的难受,是脚尖卡到门槛了。
狗日的,这是谁设计的。
吱……吱……吱……哒
椅子的声音么?
有点像啊,这屋没椅子,声音就在耳边。
吱……——吱……哒……吱——吱……
嗯,还是椅子。
狗日的椅子哪儿去了?这鸟地方没椅子!
椅子呢?出来!
哒……
好家伙,傻椅子,你是在衣橱里吧,呵呵,听到你的声音了!
周路横着一拉,里面放着七八件衣服,发霉了,不是他们的,是前一任户主留下来的,有一件棕色皮夹克、一件白毛线衣、两条牛仔裤,一条……不,是一件棕色……不对,是肉色的整套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