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有鞋子、有裤腿、有……有手套……手、还有?上身衣服和脑袋,头发,眼睛鼻子嘴巴耳朵。哟呵,设计师们匠心独运啊,还有这样的衣服,少见。这衣服是给女人穿的,连胸前的下垂都设计好了,它哪里是一件衣服,根本就是个布娃娃。
有点像日产的那种‘娃娃’,不是么。
哒。
他朝下看,发现了这个‘哒’的来源。
这件衣服在滴水,袜子下,也可说是它的脚下,两个脚都在‘哒’、‘哒’的滴着水。
屋内哪来这么重的潮湿气。
味道刺鼻,酸、带点儿苦和泡菜的味道,周路伸手过去摸摸它的脚底,看看,不是水,揉搓很滑,是油。
衣服上哪儿来的油,还这么多。
这个衣服,好像是个老人穿的,头发枯黄,眼珠僵直,它的脖子从晾衣架上垂下来,眼睛正盯着自己的脚面。
它真像人,被抽了骨头和脂肪的人,就剩下一张皮了。
酒气……
“额!”周路打着嗝,眼圈朦胧地看着。
人皮做的衣服。
呵,白痴,你在发神经,想告诉自己这是陈太太么?
想要把人的骨头和肌肉组织、心肝肠肺都逃出来,你知道那需要多大的工程么。请二百个专家来也做不到,它保存的很完整,标本也做不到,吉尼斯纪录也达不到。
哒。
吱——吱——
瞧,现在清楚了,声音就是这件衣服发出来的。
它可真重啊,像秤砣挂在衣架上,连带着整个柜子的支撑都摇摇乱坠。
它太油腻了,收起来为好。
“汪!汪!”
嗯?
小畜生,又叫了。
哦!想起来了,这家伙还没吃东西,周路,你可是答应过它的。
周路拿了两跟火腿肠,拉布拉多犬还在它的窝旁呢。
“你别叫了,大家都休息了,来,吃点。”
火腿肠拆开了,搁在盘子里,周路推了推:“吃吧。”
狗不吃,它缩着。
“为什么不吃?这是特地给你买的,你不吃饭想干什么?要成仙么?”
狗头贴在爪子上,耳朵动啊动的。
陈玲不吃,你也不吃?
你们都跟主人玩猫腻是不是?你们都想绝食饿死是不是?!嗯?!
好吧,那咱们来看看,到底谁说了算。
不给它点教训,它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一条流浪狗居然也这么刁钻,连肉类都不碰,杂种一条!
周路的裤腰带轻轻扬起,落在狗的耳朵上,这一击不重。
“吃。”
“呜呜呜……噜噜噜……”
“叫?呵,吃!”
抽到它眼睛了!
“汪!——呜呜呜汪!”
狗骚动开来,在院子里奔跑,可惜是个瘸子。
想跑去哪里?这儿才是你的家!不听话的东西,吃饭!
“汪!汪汪!噜噜噜……汪!!”
畜生不知道感恩,还要对救命恩人发火。小崽子,你在挑衅我?你不知道你处在什么位置,食物是老天爷赐给的东西,你居然糟蹋!
“食物!你居然糟蹋!狗东西!你糟蹋粮食!”
“汪!汪!”
好多汗,他后背前胸都湿的透透的。
周路没力气了,他也没吃饭,还得伺候这条狗酿养的。
主人喝多了,原谅一下好不好?
是本人救了你,否则你一定饿死街头了,给点面子行不行?别学女主人,要懂得吃饭,珍惜粮食。
别学她,别学。
夜,静了。
狗缩回了原位,老样子蹲在那里,面前是它的盘子,里面放着两根火腿肠。
他现在连洗澡的力气都没有,只想去地下室,不想写作,脑子被抽空了,画都成了奢侈品。
那你需要点儿什么?
只求灵感。
地下室的画多了一幅,是陈玲的佳作,海面上的一个落水鬼。
落水鬼最悲催的是身边没船,连个木筏都求不到,只能靠自己拼命的划,他后面是鲨鱼。
海面上有鱼鳍,黑白灰,距离这落水鬼仅半米之遥。
客厅里也有这样一幅画,挺抢眼,比这要大,要真实,是一幅写实作品。
陈玲的这一幅在传达意境美。
人面对焦虑和恐慌的时候,显得多么无助,这幅画可以带给人一种心情,不好的心情。
好心情和坏心情,只要是给人一种感受,它就是成功的。
酒气还在,很猛,它比白酒还浓烈。
“鲨鱼。”
画架边的盒子里,规规矩矩平放着几十个口红。
国内有拿口红当颜料的,涂鸦……算是吧,陈玲就不一样,她能用口红画出不输油画的作品。
(周路,你找了个好老婆,她是个天才!)
(她特么是个天才!)
世界从来不缺天才,只缺发现天才的人,陈玲被埋没了。
老天,周路也被埋没了。
该死的世界,该死的老天爷!
“额!”
酒气真舒坦,周路抓着‘画笔’,在画布上空摩擦,天空不够深,它太蓝了,一点创意也没有。来点血色如何?红色即为血色,代表落水鬼的心情,也代表鲨鱼渴望血肉的心情,交相呼应。
吱吱吱。
吱吱吱。
红色,继续吧。
“额。呼……”
哒。
又是那声音,就在地下室头顶,有旧衣柜的房间,在上面,嚯嚯,那张‘衣皮’还在漏油,随它去吧,只要不穿透木板就好。红色,红色……不对头,这是地下室,不是一楼,为什么顶上会传来‘哒’声。
顶上是厕所。
哈哈,那就没错了,马桶出问题了,自然就会‘哒’了。
哒。
吱……吱——吱……
要命的!
还是东西在摇曳,周路定定心神,他记得自己已经把那张摸起来不舒服的衣服给叠好了,还放到了衣柜下方的抽屉里。
它不可能一直漏油。
摸它时,有油,或是油不多,但不会造成油滴落的趋势。
油,还是别的什么……完蛋完蛋!这红色不够深,需要暗一些!
找不到黑色的口红,只有深蓝色。
周路乐在其中,深红加深蓝,自然就更黑了。
吱……吱……哒……吱……
“马的!能不能安静一下!老子正在画特么的画!OK?!”
吱。
嗯?
周路侧耳聆听,再来一声呗?
安静了,它没了。
“呵呵,这是我的房子,它都听我的,哈……鲨鱼兄弟,我爱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