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后，也确实如章子珍想的那般，她身材性感，声音好听，且不说她国色天香，即便是脸上挂个面纱，仅仅是细语两声，就有大片的客人蜂拥而至，排着队想与她说说话，聊聊天。

常有说，有钱有势，便会失去理想，生活也会枯燥。

确实如此吗？章子珍如今再回过头看这个问题，只觉得可笑。

她自然会说枯燥，但她愿意继续这种枯燥，她喜欢自己想不见谁就不见谁，喜欢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感觉。

现在的章子珍终于理会到何为‘兴趣’了，过去的她哪怕是睡睡觉，临睡前看看星星月亮，然后自然醒，便是最大的幸福。

现在却不是，她依然喜欢这种感觉，但她有了时间，却并没有那么做。

她依然会望着星星月亮，望到眼睛干涩，望到背痛腰酸，然后再去睡眠。

为什么呢？章子珍也说不清道不明。但若真的要说，那便是‘害怕’。

她害怕自己仍觉得睡前看星星，清晨自然醒的是快乐的，她害怕自己有那样的想法。

章子珍要让自己，真真正正的‘脱胎换骨’！真真正正的‘改头换面’！

若是过去的她喜欢红色，那她现在便要去喜欢紫色。

若是过去的她喜欢吃甜，那她现在便要去喜欢吃酸

若是过去的她屋里的窗子在东头，那现在的她，屋里窗子就必须在西头！

“记得还有几个客官曾经打过我？”她想到，酸楚与委屈又上心头。

但章子珍用力甩了甩头，咬着嘴唇：

“好！打得好！就该打！打死才好！”

过去她恨得人，现在便不能再恨，她要和过去的‘章子珍’变成两个人！

现在她坐在屋里，是这间楼里的头牌。

也因为她，现在这间楼，是这条街的头牌。

同样是因为她，这条街，即将会成为整个江南的头牌。

“子珍啊......”

门外传来缓慢脚步声，屋子与以往不同，也辉煌至极。

老鸨嬷嬷过来：“楼下那几个公子你可看了？选的谁？”

现在的规矩是，由她挑人，而非人挑她了。她现在只卖艺，不卖身。

“没看。”章子珍慵懒的依靠着，语气极不客气，但她的娇懒样儿却又极讨人喜欢。

嬷嬷也不生气，谄媚着说：

“那今天不接？”

“不接？我说不接了吗？你哪只耳朵听见了？”章子珍柳眉一抬，娇嗔道：“第四个吧，把第四个叫上来，我与他说话。”

“是正数还是倒数？......”

“哪那么多废话，正数倒数你还不明白吗？”

章子珍确实没把话说清，她自己也知道，但她就是想过嘴瘾。

以前人骂她，现在她就要骂人。

“是......子珍，我明白，我明白。”

嬷嬷丝毫不生气：这章子珍虽然与那死掉的人同名，但却更讨人喜欢。

以前的章子珍不似这样刁蛮任性，却不讨人喜欢，因为赚不到钱。

现在的这个章子珍，那可是摇钱树聚宝鼎，哪怕是将她当菩萨供着，嬷嬷也愿意。

接着嬷嬷出了门，向楼梯下走去。

门外也站着几个穿着明艳，姿色尚佳的女子，她们也是这楼中人。

“我看这个子珍比那个子珍也好不到哪儿去，讨人厌的东西。”

其中一女子说道，刚刚屋里的骂声都传到外面来了。平日里她受嬷嬷欺负最多，此时听见章子珍敢骂嬷嬷，只觉得早晚自己也能骂嬷嬷，凭什么这个章子珍想骂就能骂？凭她也配？

“就是，不就是长得好看吗，这小贱人，真以为自己多娇贵。她要是没这容貌，早他妈饿死啦！”

其中另一女子也说道，平常的她与客对谈，说话谈吐都是咳唾成珠。现在她口出秽语，便是她的本性了。

“真是给脸不要脸，下次再与她私下见面，我定扇她几个耳光。”

说话之人是刚刚在屋外要送章子珍樱桃吃的，方才也是私下。现在她想的是：下次再见该如何巴结她？或许她喜欢吃水桃？那个同名的章子珍也爱吃水桃。

几人说完，都相视一笑，仿佛她们才是统一战线的好朋友，好姊妹。

但却也都明白，互相几人都只能说说而已，真要是章子珍与她们聊上天，她们也会沾上章子珍的光，能让楼下的那些公子也多与她们聊聊。

聊聊，关于‘章子珍’的爱好。

“说起来，你们觉得今日楼下哪个公子最有姿色？”

“姐姐这样问，心中已有答案了吧？”

“我倒是喜欢那个头发短短的，总感觉他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魅力。”

“那发型倒是特殊，我也第一次见。但要是我说，我更喜欢那个手里拿黑扇子穿白衣的，总觉得他气宇轩昂，邪魅神秘。”

几人谈着，嬷嬷便领着人上来了，见几个女子叽叽喳喳，一瞪眼，她们便散去了。

“吴公子，这家就是章子珍。”

一个头发肆意扎着，身穿藏青色衣袍的人点点头，他手上戴着个青灰色扳指，脖颈上挂了块鱼状白玉。

他便是吴青，脸上歪着嘴笑着，这种‘邪魅’一笑他练习了许久，唐恬告诉他若想装作情场老手，放荡公子，便要多做这种表情。

只是任其他人看来，都认为他脸上有疾。

“不错。”说着，吴青丢给嬷嬷一块金元宝。嬷嬷接过不动声色塞进袖子里，面容不变，又仿佛聊家常一样多说了几句：

“吴公子你近日常常来，在我们这一地带也算是出了名了。”嬷嬷说道，“可莫要在章子珍眼前说些其他漂亮姑娘的话。”

“知道了。”

吴青点点头，心中却在汗颜。

他也是近几日才想到的，自乔装打扮过后，唐恬便与自己想了个主意。

若是说，多女子，且是漂亮女子，哪里最多？

在南街，吴青哪怕不特意去想，也能猜到，便是青楼，无论卖身卖艺，都得需要有姿色自称。

且这里人气最足，也最适合妖物藏躲。

唐恬的主意很大胆：那便多逛逛这地带青楼吧。

说这主意的时候，唐恬是笑着的，吴青也觉得这主意好，但他若是直接说好，难免会让唐师妹多想，于是只得笑笑不说话，心中却总感觉阴森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