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中央的小亭里,小亭里有一主一仆。
那站在桌案前的的少年,挺拔俊逸,气度逼人。只是远远的一眼,便能教人难以忘却。
阳光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的,从湖面照射出来的光斑正好映在他的脸上。微风一吹,水波纹的影子就在他的脸上轻轻漾开。阳光在他身侧打来,勾画出他十分俊秀的五官。
一旁的小厮边研磨边说道,“方才有人来报,说是元泰国的储君和昭阳公主已经到了沧州的地界儿了。”
元泰国的和亲使团规定是在下月进京,如今和亲的车架人马还都在路上,怎么人提前到了?
难忍心中的疑惑,问道,“莫非……”
那小厮还未说完,便被湖面上传来的一句,“皇叔身体可好些了?”的话打断。
应声望去,只见湖面上那座横跨两岸的石桥上有一位梳着马尾的少年,身着白衣,衣服由上至下渐渐过渡成藕荷色,头上的两条发带质地轻盈,顺着微风萦绕在发丝周围。
那少年见他皇叔没有看他,便伏在桥的护栏上,双手圈在嘴边,大喊道,“七叔!小叔叔!”颇有些撒娇的意味。
小厮被恶心的都了一个激灵,随口道:“他还知道来呢!”转头又去看自家主子。身边这个被唤作皇叔的少年,终于分了些目光给那人,被阳光照得泛着亮光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转眸向桥边看去。
桥上的苏染立马笑逐颜开,眼睛也亮了几分。站直了身子,冲他挥了挥手。
七皇叔并无太多表情,但冷清的面容柔和了不少。目光又折回到桌案上,对身边正在研磨的小厮道,“玉折,去喊他过来罢。”
这是一种既干净又沉稳偏偏还带着些许稚嫩的声音,像是夏天的雨滴在水里,清清凉凉的。
玉折撇撇嘴,虽是不情愿但还是轻手轻脚地放下墨条,在桥下迎了苏染。
也不行礼问安,一张口就是,“四皇子今儿可是得空了?”
玉折这般没大没小的,苏染也不恼,为了掩饰尴尬,便在在玉折的胸口上打了一拳,“我这不是来了嘛……诶呀,我真的太忙了,太忙了~”
怕玉折继续不依不饶,说着就往亭子里躲。苏染绕过屏风,只觉得药香味儿在亭子里更浓了些,责怪道道,“皇叔这是大好了?如今都能在湖面上吹风了?”
苏染看到苏泓澈正手握笔杆在雪白的宣纸上行云流水的写下一个“行”字。便又暗暗叹气:外面已是闹到何种天翻地覆,偏偏他躲在这吃茶练字赏风景,真是好生清闲。
见苏泓澈不理他,又开始打量他这位小叔叔,桌案前的这人:中衣外面套着一套暗紫色纱衣,头上用银簪半挽着头发,说不出的闲适慵懒。眼下此人,左右不过刚十七岁的年纪,虽眉目清秀,却让人生出一副此人老成持重的感觉来。
苏染不明白:明明这位小叔叔只比自己大了两岁,怎么看着倒真像个叔叔。
“李先生告假,你这几日歇得可还习惯?”这声音出现在他身上甚是矛盾,但也只有这声音才让人觉得,这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郎。
苏染站在桌案旁愣了愣,随即释然。从桌子上随手拿了个苹果便自顾自地坐下,“皇叔你这一人独在家中坐,便可知尽天下事的本事晚辈可算是领教了。”
李先生,李孤蓝。
礼部尚书,也是苏染的教书先生。
这几日家里出了变故,向皇帝告了假。
因此苏染也乐得清闲,疯玩了好些日子,今日才得空来这七王府瞧瞧。
“闲了这些日子,也不来看看皇叔?”苏泓澈在砚台上沾了些墨汁,轻飘飘地落下这句话。
苏染嘿嘿一笑,忙端正了自己的坐姿,说道,“我前几日来,皇叔你还病着呢,我心中不忍叨扰。这不!你病一好,我不就来了吗?”
“分明就是李尚书不在,没人管着你了。怎么,落玉坊的曲儿可好听?”
玉折这话就像是一把暗刀子,把苏染方才说的慌戳了个口子。苏染听了也不恼,笑嘻嘻的说道,“过分了啊过分了,哪有你这么挑拨我和皇叔的关系的?再说了,我又不是只顾着玩。”
苏染和玉折你一句我一句的,倒显得这偌大的王府不那么冷清。苏泓澈觉得从湖面上吹来的风,似乎也夹杂了些许暖意。
“你来的正好,有件事还需拜托你。”
“皇叔!”苏染连忙站起身,握着啃了两口的苹果往苏泓澈身边凑了凑,“您这也太客气了!有什么您吩咐就是了。”
苏泓澈一手挽着袖子一手将笔从宣纸上抬起,转身看向他,“何时变得这般乖巧了?”
乖巧?我几时不乖巧了?
苏染心里这么想,但嘴上还是说,“李老头先是告假,如今是告病,虽快活了几天,但日子久了也有些无聊。”
……
“过几日我不在盛京,你要盯好周智。”
京兆尹,周智。
李尚书外孙女在盛京走失,身为京兆尹的周智寻了三天竟是杳无音讯。如今李尚书一病,周智更是如临大敌、雪上加霜。
“皇叔是觉得周智与这件事有关?”
周智与李孤蓝,一个是太后一党,一个是丞相一派。既隶属不同的阵营,平时又无太多交集,二人也从未有过冲突。苏染怎么想,都不会把这两人联系到一起的。
苏泓澈没有认同,也没有否认,只是写字的手,微微一顿,“我也不大确定。”
“诶呀,我家王爷让你去你就去嘛!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说的轻巧,你怎么不去?”
苏染这句话一出,玉折连忙的给他打手势叫他闭嘴,可是已经来不及,只听身旁人淡淡道:“他要陪我回沧州祭奠亡母。”
每年的五月初五,对于苏泓澈来说不仅仅是端午节,还是他生母娴太妃的忌日。娴太妃并未葬在皇陵,而是葬在了沧州的妃陵寝。距离远又加上端午节的原因,苏泓澈只得提前半月动身。
玉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苏染这边也立马闭了嘴。
他当真是闲糊涂了,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小心翼翼地瞄了苏泓澈一眼,刚想说什么,苏泓澈好像知道他要开口,说道,“无妨。”
苏泓澈其实并不在意,这天底下记得他母妃忌日的没几个。就连那个她亲生的儿子,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都不曾记得,又怎会奢求与她并无太多血缘关系的人记得呢。
可是苏染听了这话,便觉得十分愧疚。道歉的话说出来觉得矫情,不说又觉得心中过意不去,踌躇半天才从嘴里挤出一句,“那,皇叔路上小心。”
心中暗暗发誓:皇叔交代我的事一定要办好,周智那小子本殿下就算是不吃不喝也得给他盯出个所以然来。
“嗯,有上官陪着。”说完,笔锋一勾。
只见那雪白的宣纸上留下两行俊秀飘逸的行书: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真好看真好看!”
“马屁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