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替七皇叔合上房门,一转身就瞥见楼下有个鬼鬼祟祟身影,趴在栏杆上仔细一瞧,心生厌烦,“有事吗?徐老板?”
正躲在楼梯口的徐老板忽被楼上的人一叫,浑身抖了个激灵,整个人僵在原地,舌头打颤,“没没没没,没事儿。”说完这话,还偷偷地瞄了一眼尚宇身后房门。
他刚刚安排好尚宇吩咐的事情,就听到有人来告诉他尚宇请了个郎中来。本来是很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此时在徐老板听来却如五雷轰顶一般。
这玩儿的得多放纵啊……
都请郎中了……
刚刚在后院回头看见的那一方灯亮就像是在湖面上扔下一颗小石子,力道不大却能激起层层涟漪,一圈一圈扩至整片湖泊。
难忍心中的好奇,还是一步三退地来到了前院。刚进了客栈就看见老郎中离开,在楼下待了一会又看见仙人身边的小厮一脸怒气的离开。
徐老板一脸惊恐,可嘴角不自主地上挑。
少家主可以呀……这是又要开始了吗?
八卦这事儿谁不喜欢?更何况是自家老板的八卦?徐老板很想上二楼听听,奈何楼下的侍卫围得太严。他使出浑身解数也没能踏上楼梯半步。
“不是,你们不好奇吗?”徐老板气结。
“……”没人理他。
“还是你们见怪不怪了?”
“……”仍旧没人理他。
楼下的这群侍卫各个都和木头似的,板着脸一动不动地跟个门神一样。徐老板只能撅着屁股,竖起耳朵爬在楼梯口聆听二楼的动静。
“看什么呢?”他这小动作正巧被尚宇捕捉到,顺着他的视线,不解地回头也看了一眼房门。
没想到会被他发现,徐老板轻咳一声,“我,我我就是来看看二位还有什么需要吗……”
“没有。回去歇着吧。”尚宇撂下这句话转身就要去另外一间空房。
这回却是徐老板不解了,下意识的就喊出了声,“公子?!”
“怎么?”徐老板的这声“公子”叫的甚得他心。因此停了脚步等他接下来的话。
突然想明白了什么,徐老板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笑容,恭敬施礼,“公子好梦。”
哦。完事儿了这是。
看着徐老板退出客栈,尚宇一头雾水的在二楼上站了一会,脑子里想的是徐老板那一套颇为诡异的动作……
笑什么呢?
进了苏泓澈隔壁的屋子,褪下衣袍,自行洗漱一番,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牙。这样夜深人静的时辰,思绪最是翻飞。
……
苏泓澈托腮倚在窗边,窗下是万家灯火,窗上是满天星辰。一会儿垂眸看看这芸芸众生,一会儿抬眼看着小月牙躲进暗蓝色的云朵遮羞。
清风拂来,也能寻得片刻安宁。
“徐若望!!!”一声低吼划破了这份宁静。
隔壁,尚宇狠狠地将手里的枕头丢到地下,又羞又愧,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想什么呢?!”
想到徐若望看他身后的门,低骂道,“有辱斯文!”
想到徐若望看他的小眼神,捶床道,“不知廉耻!”
这夜,众人无眠。
有担忧的、有兴奋的、有气恼的,各人都有各人的心思。
唯一不变的,是空中的那轮弯月,毫不吝啬、很是公平的将它清冽的光泽投向人间,洒落大地的每一处。高楼、城墙、田野、山间,每一处都有它的光芒。
渐渐地,这轮弯月隐去,如天空中的一片云彩。
清晨的山雾有些大,将这一座处处透着蓊蔚洇润之气的山谷笼罩了起来,在一侧的山头之上,独立着一名青衫女子。空中有仙鹤盘旋,时不时还发出几声鹤唳。
那女子迎风而立,一阵阵混合着泥土香味儿的湿润空气扑鼻而来,额前和鬓角的碎发顺着微风轻轻舒展。
似是听见了什么声音,这女子有些发愣的眼睛多了几分生气,仰起头望向远方的翠绿和湛蓝,抬手让刚刚飞来的鸽子落在手腕上。待鸽子落定后,拿出绑在鸽子脚腕上的信条。
向来娴雅端庄的她看到纸条上的字,不由得将两梢弯眉微微蹙了起来,脸上也带着些许愠怒。手一扬,鸽子扑棱棱的飞回空中,她转身向山下走去。
越往山下走,钧天广乐幽幽传来。青衫女子踏着乐声,向着乐声的源头走去。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人,一见到青衫女子都纷纷住脚行礼,喊上一句,“姑姑。”
再看这女子,对这种情况像是已经习惯了。也不见她客气推脱,只是对人点头还礼,脚下步子丝毫不停。
又走了一些路,绕过了几座楼阁,那如仙乐一般的声音终于像在耳边响起了。女子抬脚步入大殿,这钧天广乐便是由殿内的乐师奏出,有的边唱边弹,大殿中央的舞娘就映着这歌声乐声婆娑起舞。
这群舞娘的舞姿和翩翩飞起的衣衫弄得她眼花缭乱,迫不得已在门口停了下来。
终于,在这群莺莺燕燕之中找到了那名男子,那人正翘着二郎腿斜仰在软榻上,眼上盖着一条白色纱布,一只手枕在头下,一只手举在空中随着乐声随意的比划着。嘴里哼着小调,时不时还与身侧的紫衣女子玩笑两句。
青衫女子绕到那人身边,还未开口,只听那男人道,“来啦?”男人未曾睁眼也未曾将脸上得纱布取下,像是早就知道她来了,随口说的一句应承话罢了。
青衫女子已是高手中的高手,气息和脚步声已经到了悄无声息的地步。如今此人之举,不得不让人叹他武功之高强,内功之深厚。
“阁主。”抱拳施礼。
软榻后面的婢女们缓缓地摇动着手里的团扇,呼出一阵阵小风扑在男人脸上,那条白纱带也在他脸上微微浮动,传出淡淡的药草香。
高挺的鼻梁将纱带支起,眼角两处留了很大的空隙,即便这样也能看到他眼下那道浓黑茂密的黑影。张嘴接过紫衣女子喂过来的荔枝,一边嚼着,眼下的黑影也一颤一颤的。
挥了挥手示意众人离开,等大殿内只剩下他与紫衣、青衫女子三人,才漫不经心的问道,“怎么样啊……查到了吗?”
“信上说,与鸾镜勾结的男子名叫花枝。住在城南的三街巷子里,平日里并无正经事可做,为人偷鸡摸狗、游手好闲的。是咱们揽仙台和落玉坊的常客。”青衫女子说这些的时候,脸上一团怒色,“也不知鸾镜瞧上了他什么?还为的他背叛咱们清风阁。”
“感情这事儿谁说得准呢?”语气里透着笑意,“我这里还好奇咱们半夏姑姑日后会瞧上什么样儿的公子哥呢。”
“主上,你又胡说了!”
紫衣女子掩唇轻笑,“主上,你可放过她罢。瞧瞧把人家的脸臊成什么样了?”
“哈,我瞧瞧?”男人听了一手将脸上的纱带扯下了一部分,露出一只波光潋滟的丹凤眼。脸上都笑开了花了,嘴上还说着,“半夏,你这定力可不行啊……”
知道再说下去她就要生气,赶紧岔开了话题,“欸?落玉坊?那是什么地方?”
“主上怎么连落玉坊都不知道了?可不就是盛京城里最出名的乐坊嘛……”细细地剥掉手里的荔枝皮,“据说这乐坊里有个叫红拂的伶人。除了一副好嗓子之外,还有一副男生女相的好样貌。要是他不承认呐……站在你面儿前你都未必看得出来这是个汉子。”
男子又将纱带盖上,调好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嗓音慵懒,“这么有意思啊……那我可得去一睹芳容了。”
……
“主上要没有什么事儿,属下就告退了。”半夏最看不上阁主身边的那个女人,心里厌烦的一刻都不想与她多待。
“嗯?没有别的了?”
“没有了。”
“查了这么些日子,就这点儿东西?”
半夏也觉得难以启齿,但又不得不如实禀告,“……是。”
男子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分,“罢了罢了,还是你去查吧。”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那个叫环绰的……他怎么样了?不会让天璇打死了吧?”
“他私闯密室,天璇长老自然饶不了他。现已将他逐出门下,赶出清风阁了。”
“哦……”知道半夏待在这里不痛快,也不再逗她,“行了,你去吧。”
紫衣女子看着半夏远去的背影,手里拿着荔枝呆住了神。
天璇长老座下的弟子环绰居然私闯了密室?
这么大的事情,她怎么不知道?
“啊——”男子拉着长音,“曼罗……”
一回头,就看见榻上的男子对着她张开嘴巴,鲜红滑润的嘴巴泛着光泽,一口白牙就如同她手里的荔枝肉,洁白嫩亮。
笑着把荔枝放进他嘴里,“阁里发生了什么事儿?奴家怎么都没听说呀。”
见男子嚼着嘴里的荔枝并没有理她,曼罗赶紧补充道,“主上若是被有心人伤了,奴家可是要心疼死了。”
“他不过是受了鸾镜的蛊惑,去密室偷汇灵丹的药方子罢了。”将荔枝核吐到曼罗手里,“什么伤不伤的,哪里还能轮上他?”
“诶呀,奴家担心你嘛……”低着头一边剥荔枝一边继续说,“也不知哪里传出去的胡话,说咱们清风阁有叶神医留下的汇灵丹全卷。如今,竟是一刻也不得消停。”
自从这个传言一出,清风阁每三月就能抓两次盗贼、每半年就可出一次叛徒。整的他这个清风阁的阁主都不好出去混耍,日日得在清风阁里坐镇。
千防万防,谁能想到清风阁的高阶弟子都出了问题。
“说的是呢!我要真的有这东西,我还不让天璇赶紧练了出来好拿去卖钱?”气不打一处来,“这个老叶,他就不能给他们再写一份儿汇灵丹的方子?”
“叶神医当年为了普济世人公布了汇灵丹的药方,可谁都不放在心上。叶家被屠的那个晚上,他曾救过性命的人无一伸出援手。如今他为寻女儿,云游四方,众人又记起他的好了。人情薄凉,想来也是叶神医心灰意冷了吧……”
“那老头不会的……”凭自己对他的了解,他这么做只有一个原因,“他就是懒。”
脑子里突然想起小时候的事情,嘴上把他贬得更加一文不值,“说不准呐……他自己都把汇灵丹的配方忘了。”
谁也想不到,世人眼里高深莫测的医仙叶尘,在清风阁阁主眼里就是个泼皮。
曼罗被他这话逗笑了,“也只有主上这么说叶神医了……”把剥好得荔枝递到男子嘴边,轻缓缓的,若有若无的扫过男子的唇瓣,娇声道,“那鸾镜主上要如何处置呢?”
话音刚落,男人因女子刚刚的挑逗,一把抓住紫衣女子准备收回的手,道,“鸾镜的事儿自有半夏处理。眼下……”
一手抓着女人得手狠狠的往胸前一带,紫衣女子也不挣脱借着力就俯在了男子的胸上。
“本座要处置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