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最会把握时机。

同样是丢硬币，普通人看到的是硬币落下来在哪一面。

商人则在想，怎么才能让硬币落在他想要的那一面。

今天的宴会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无论是拓展人脉、还是开阔眼界。

总之是一趟稳赚不赔的买卖。

头顶的水晶灯撒下淡淡的光晕，为整座殿堂披上一层灿金色的绸纱。

无数声音重叠，杯影交错。

弦乐舒缓，像是自远方而来的旅人，脚步轻轻，哼着歌谣。

白远山抽出一根吸管，随手插在杯子里，安静地站在角落，像是把自己从世界中隔绝出来。

周遭人来人往，没有一个为她驻足。

她轻轻咬着吸管，酒水入喉，有些辛辣。

灯光闪烁，让人目眩神迷。

短短的几分钟，却让她有一种置身时间长河的错觉，自己宛若一个旁观者，经历着一场属于他人的生活。

白远山的眼睛逐渐找不到焦点，她把脑子放空，专心地享受这段优美的乐曲。

嘈杂的空间里，皮鞋后跟与地面碰撞发出的声音无比清脆。

嗒嗒——有节奏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还没回头，白远山的脸上已经挂起了丝丝冷淡，她顿了三秒，才仿佛后知后觉地转过身。

那人站在她身前，隔了三步的距离，站定不动。

白远山目光在对方身上转了一圈，确定了他是来找自己的，才冷冷开口。

“方少爷有事？”她扯了扯嘴角，心里有些疑惑。

她并不记得自己跟这位有过什么接触啊，这人来找她干什么？

【说不定是对你一见钟情了。】338欠揍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老娘削你信不信？”白远山威胁道，338在挑起她怒火这方面总是有特殊的天赋呢。

【不是一见钟情，那就是二见倾心喽～】

338又调侃了一句，它最近的胆子格外大，越来越敢说了，反正它宿主也打不着它。

“哪儿来的二见？”白远山无语。

她这个身份绝对是第一次见方休，338说话简直不过脑子。

【啧，这你都不懂，我的意思是他认出你来了啊。】338回道，语气恶劣，大有看笑话的意思。

这句话倒是提醒白远山了。

她这个身份在白家本来就不讨好，现在还有可能陷到商和跟白景的争斗里。

要是哪天他们俩真的撕破脸，自己搞不好就会变成祭旗的存在。

所以现在还是低调点儿，少惹麻烦比较好。当然，还得保持自己的人设。

想通了这一层，白远山又开口了。

“今天可是方伯伯的生日，方少爷不陪着他庆生到这来做什么？这么闲的话，不如想想怎么和网上那群粉丝交代。”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蔑，还得是对方一听就觉得不爽的那种。

最好他一气之下转头就走。

当然，这种事心里想想就好。

方休不愧是大家族的公子，不说别的，单这份与生俱来的涵养，就超过世上绝大部分人。

“她们不需要我交待什么，没有了我，她们的生活一样会很精彩。”

方休的语气很淡，语调和缓，就像是在聊家常一样。

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睛会一直跟着对方，给人一种认真的感觉，同时又会让对方感到受尊重。

这样的人，既是一个好的陈述者，也是一个好的倾听者。

白远山都忍不住在心里佩服他，不愧是自己曾经的偶像，这家教就是好。

佩服归佩服，嘴上该讽刺还是得接着讽刺。

毕竟她在外界的形象，是一个被大哥“抢走”继承权的二少爷，对方休这种人肯定不会有好感。

甚至应该心生怨怼，又或者是嫉妒。

“哦，也是。毕竟方少爷可是方家未来的继承人，怎么会在乎那些个小女生的想法呢。”

白远山的语气略带讥诮，眼里满是轻蔑。

这种阴阳怪气的语调，但凡一个正常人听到了都会觉得不高兴，白远山胸有成竹的想着。

然后她发现，方休不是正常人。

对方的眼神一如既往明亮，神色如常，没有丝毫变化。

不是，兄弟，这你都不生气的吗？

白远山心里很无奈，你脾气未免也太好了吧，她默默吐槽着。

一般被这样嘲讽还没有反应的只有两种人。

第一种：真的完全不在乎，就是胸怀宽广，不会计较这些。

第二种：心思极其深沉，无论面对什么都能保持从容淡定。

按白远山的想法，方休应该是两者都有，不在乎是真的，心思深也是真的。

但是跟这样的人讲话真的很累，完全猜不透对方的想法。

白远山决定再试探一下，跟方休待的越久，越会被人瞩目，这对现在的她来说可不是件好事。

“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没看到二少爷？”她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听到这句话，方休古井无波的眸子终于出现了一丝波澜，像是有些诧异。

“你——认识他？”方休顿了顿，想要说些什么，可在开口的前一秒又把那些话咽了下去。

但白远山却能明显感受到，他身上的气压变得低沉了。

果然，走这一步棋是对的，方家兄弟之间的关系也不和睦啊。

只要她接着这个话题说下去，方休肯定不爽。

拿定主意后，白远山信心十足。

就在这时方休动了，他轻轻抬起右脚，往前走了一步、又走了一步。

眼看着就要走到白远山面前。

她正想后退，却被一个人拽住袖子，往相同方向一拉。

几乎在身后人影靠近的瞬间，白远山皱了皱眉，突然觉得心里有点儿烦躁。

没等她把手甩开，那人先松了手。

他站到自己身边，白远山压着眉毛，不动声色地往旁边移了移。

“好大的雅兴啊，不去陪着爷爷，怎么有空来找我们这些纨绔闲聊啊，哥——”

身侧响起的声音带着嘲讽，尾音上扬。语气无比冰冷，像是在大冬天里的冰水里泡了一遍。

方潜冷冷地盯着对面的人：“我们这群纨绔就不在这儿碍你眼了，你还是去陪陪更需要的人吧。”

“走吧。”他朝白远山使了个眼色，她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跟着一起走了，从始至终跟他保持着两步的距离。

方休没有开口挽留，只是平静地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默默把三个字在嘴里轻声念了一遍。

“白、远、山……”

接着一声轻笑就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