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山和林德沃一人一条腿抱住了王子君，任凭他如何挣扎、推搡、扭动都无法撼动这两人分毫。

简直是腿缚灵。

“金庸你就别挣扎了，这两位是武林的林总编和林编辑。”

王子君一步一个脚印，艰难地挪动双腿进入客厅。

而江小鸣贴近王明耳边：“你骗他们？”

“我没有骗他们。”

“我是骗了你。”

“那位的确是金庸。”

江小鸣的世界一阵天旋地转。

“可签合同的身份证……还有那天您亲手写出的……”

“作品约可没有规定签合同的人就要是写书的人。这是为了方便那些未成年的作家的父母代为签约吧。”

“至于亲手写出，那就是为了骗你做出来的戏。”

“你不会真以为能有人用那种速度写稿子吧，我不过是把存在记忆里的东西抄出来罢了。”

“从一开始，金庸老师就不想见你，懂了吗？”

不理会眼神放空的江小鸣，王明过去踢林德沃的屁股。

“赶紧松手，你以为金庸像我一样心软吗？这位可是心机深沉无比，一手创建博客网，自导自演玩弄无数网民情绪的强人。”

“你们再这样抱着，一会他骑在你们头上上厕所。”

林德沃老神在在，权当自己是聋子，林山毕竟年轻，直接撒手。

“那边的江小鸣，别装死了。”，王子君这位“真正”的金庸老师表现出极其不耐烦的态度，“射雕单行本我还没考虑是让武林出还是江湖出。”

？！？！？！？！？！？！？！？！？！？！？！？！

怎么只是来催个稿子，突然就要聊到这样的大事？！

哪怕是经验不足的江小鸣，也明白单行本对于刚出道的武侠作家是多么重要的事。

商业连载武侠小说，最重要的衡量指标当然是赚钱能力。而相比于单行本的巨大收益，连载期间杂志社所给的分成、稿费只能说九牛一毛。这也是为何众多新人作家原因零稿酬甚至付费也要求得武侠杂志版面的原因——只要撞大运火了，那就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江小鸣只知其然，但不知所以然。而林德沃更明白为什么单行本能给作家带来巨大财富。

无它，主导者交换了而已。

杂志连载，是杂志社分钱给作者；单行本呢，是作者分钱给印刷社。

杂志社固然只能喝作者的边角料汤，但细水长流加上多位名作者共同选择，日积月累下来的收益和名气也非常可观。

三位编辑里，只有林山是担心的。

出单行本，是凝聚神火、是强渡雷劫、是破茧化生、是……

是不成功便成仁。

单行本真是出了就必定成功？

不如反过来说，失败才是单行本的常态。

多少连载时火爆一时的作品，单行本后无人问津？又有多少作家能承受住随之而来的经济和心理上的双重打击？

林山回顾武侠史，百折不挠的强韧武侠作家，也不过两三位罢了。

不过，林总编都这么有信心，我的担心一定是多余吧。

林德沃刚忙放开，露出商业性的笑容。

“金庸老师，您稍等。”

林德沃哪里还不知道是自己上了当！

此情此景，和当初自己和这菜鸟编辑一起找古龙时多么相像！

不用说，江小鸣这菜鸟编辑一定是被利用了，包括古龙老师异常良好的态度，甚至旅游的借口，无非都是想让自己自以为得计的留下来和江湖集团竞价罢了！

看穿又能如何呢？自己难道真能放弃出版射雕单行本的机会吗？

这让两家巨无霸集团的谈判技巧，商业间谍全无发挥余地的谋算，究竟是出自刚刚见到的王子君呢，还是那位捉摸不透的古龙老师呢？

到大厅角落，林德沃吩咐林山。

“我去和刘董事交流，你把今天有关金庸、古龙和江小鸣的所有事都记录下，分成客观和你自己的主观两个部分，任何有关联的事情都不要漏。”

相比之下，江小鸣自己管自己，打了个电话就完事。

“蒋主编，金庸老师想要出射雕单行本了。武林也有两位编辑在这。”

“我下午到！你先拖住！马上就有人来处理！”

拖住？要怎么拖住？

江小鸣看向全然陌生的金庸老师。

从一开始，我就是被利用的无知少女。

真亏自己还想着一鸣惊人，还想着几年之后做到台子上。

说到底，我自己付出过什么努力呢？

那位自己看不上的林总编，都是总编了，依然脸都不要，为了稿子谁的大腿都可以报；旁边那位更是比自己还新人的新人，人家看起来也比自己干练许多。

换成他们中的任意一人当金庸老师的编辑，会闹出这么多麻烦，搞到编辑和作者的关系如同仇人一样，甚至还要用自以为的秘密当要挟才能见面吗？

当然不会。

而我又干了什么呢？被这份无数同行眼红的究极礼包砸到头晕眼花之后，我又干了什么呢？

吃吃喝喝睡懒觉，旅游购物美容院。

一没有想着锻炼专业编辑技能，二没有想着提升人脉为自己和金庸老师铺路，三……

甚至都没有存钱。

自己凭什么以为金庸老师就认定是非自己不可呢？

为什么之前没有发觉自己的幸福生活只是个一戳即破的肥皂泡？

如果那天晚上，不是我，而是其他人审到了《离别钩》……

江小鸣想都不敢想。

归根结底，还不是我自己不努力！

二楼的王明看着江小鸣颓唐的背影，心中满意。

总算给你整颓废了。

这下你总不会再努力了吧，只要老老实实当个挂名工具人，“金庸”肯定是不会拖稿的。

千万不要再努力了！

而大彻大悟的江小鸣握紧拳头给自己鼓劲。

昔日之事不可追，只能在以后的日子里加倍努力，成为金庸老师不可或缺的好编辑，好助手了！

努力！努力！再努力！

只要我足够努力，金庸老师一定不会再嫌弃我的！

——

《扑街日记》

同志们，我感觉我的原则快要到头了。

倒也不是什么别的原因，主要是因为。

明天周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