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如剑,划开了黑夜的幕布,却斩不断山群间的青烟袅袅。
浓重的晨雾,如同绸缎般拱卫在山群之间,那群中的最高峰犹为更甚,被其笼罩的忽隐忽现。
山峰脚下,矗立着一座十多丈高的山门,山门的门匾上刚峰有劲的刻着三个赤色大字,成剑峰。
山门柱旁,十几名少年有条不絮的分站在周围,纵使脸上还残留嫩稚,但身上那股不凡的气质搭配手中长剑,亦令旁人不敢轻视。
吴三作为刚刚入峰的外门弟子,这本不是他这个地位就能接触的职务,但好在有亲戚在峰内担任长老,活动之下将他调任此地。
值守山门,对于峰内弟子来说,这是油水最肥也是最容易和峰内高层混个脸熟的地方。
吴三并没有因为峰内的靠山而表现出纨绔,相反,一副谦卑谦逊的模样从怀中掏出各式精美的糕点分散给各位同门。
对于上道的他,其他少年很是满意,个个面带笑容接下糕点。
做完一切,吴三转身看向门外的巍峨群山,心中顿时豪气风发,成剑峰,作为方圆十万里内唯一的元修门派,统领周边三大国,管治数亿凡人,一旦在这里站住脚跟和同门打好关系,纵使将来修为难进,回到俗世之中,封王拜候亦是轻而易举。
欣赏风景之际,吴三忽而眉头一皱,在远方矮山的空地上似有人影,作为入元境中品的元修,聚集汇神之下想要看清十里外的动静并不难,当下运起浑身元力定睛一看,一个似人似兽的野人正在不断重复拔剑刺剑收剑的动作,身上的衣物,近乎露不遮体。
“禀报师兄!在前方矮山上发现一野人,此人粗俗肮脏的模样实有损峰威,师弟这就前去将其驱赶!”
有功可立,吴三霎时心悦,连忙跑到一名少年跟前禀报自己的发现。
那名少年身上的长袍与其他弟子不一,虽同为青色但其胸口之处绣上了一把红色小剑,想来地位不俗,定是这帮弟子为首。
哪成想那为首弟子听了他的言语,正在吃食的嘴巴立时大张,似是忘了咀嚼,一副眼瞳瞪得如铜铃一般。
其他众人与他模样相同,一个个盯着吴三像是见到了鬼一样。
这幅情形,令吴三当场懵圈,还想要说的话被硬生生的卡在喉咙里。
良晌,
“放肆!休要胡言乱语,念你初入峰内这次便饶过你!再有下次我定当秉告门内!将你严惩不贷!”
回过神来的为首弟子一改先前的温和尔雅,勃然大怒地训斥道,说话间还踮起脚尖看向远方的矮山,见那里并未有所动静才悄悄松了口气。
其他弟子也在偷偷地后退脚步,与吴三拉开距离。
这下吴三真是欲哭无泪,自己只是想献一下殷勤,没成想竟让刚刚与诸位师兄搞好的关系霎时破裂,似乎还惹上了什么不得了的麻烦,正要解释便觉胳膊一紧,被那为首弟子拉进了阴暗的角落。
“我的小师弟!你说我说你什么好!吴长老领你入峰的时候难道就没交代什么吗?”
刚一站定,为首弟子便急躁的开口道。
“没...没啊。”
还未搞清楚状况的吴三,大脑有些迟泄。
“该死,回头我一定要禀报内门长老,吴长老如此粗心大意,迟早为我成剑峰招来祸事。”
见他不知情,为首弟子的态度稍稍好了些,
“切记,在成剑峰内你说什么都没关系,哪怕是私下里偷偷讨论哪位长老的不是,但是关于那位前辈,你休要再提一字!”
“前辈?”
“在你之前,与你一般想法的人不是没有,早在两年前就有一位内门师兄付出了行动。”
“然后呢?”
“那位师兄已经在百草亭的药缸里,躺了整整两年。”
“什么!竟敢对我成剑峰弟子下次毒手,莫非以为我成剑峰没人?!”
见吴三一脸义愤填膺的模样,为首弟子欣慰地点了点头,才刚刚入门便能将峰门荣辱具为一体,着实不错,但还是长叹一口气,
“那内门师兄为寻长老闭门弟子,遭受如此重伤自然不会不管,师兄刚一回门,寻长老便寻仇而去。”
“结果呢?”
“结果寻长老与那位师兄泡在了一起,直到现在还没出来。“
此番言论,早已在吴三心内掀起惊涛骇浪,能坐到成剑峰内门长老的位置,多半都是聚元境强者,飞升腾空,一身霸横元气可令数十丈内寸草难生,此等人物竟然也不是那峰外野人的对手。
然为首弟子显然语不惊人死不休,继续道,
“后来掌门大人亲自出手。”
这一次吴三再也没有发问,联想那矮山前仍旧安然无恙的野人,便能知道掌门大人定也是铩羽而归。
果然,
“掌门大人回峰后,在后山静坐了三个月,而后发布了一条命令,凡我成剑峰,无论弟子长老,不得与门外前辈交恶,但凡产生任何不和,不论对错定逐门外。”
一番言罢,为首弟子这才语重心长道,
“现在你知道我刚刚为何那般对你了吧。”
吴三早已浑身大汗,如同被人从湖里捞出来般,为首弟子所言,让他的大脑一阵眩晕,心中升起一股后怕,抬头欲言,忽而瞥见左处山峰上站满了穿着内门弟子服饰的少年少女。
“对于观望,前辈倒是没有表现出不满,这些师兄妹们,都是想从前辈的剑意中,窥得一二……”
时光如梭,岁月如河,眨眼间鹤易已经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待了三年,现在的他即使被搬进博物馆也毫无违和。
到肩的长发蓬乱交错如同山壁的柳藤枝条,满面的胡须加上污垢遮住了本来的样貌,一身休闲服现在仅能遮住重要部位,浑身唯一称得上干净的地方,就是那双清亮的眼眸。
在这异世,鹤易唯一能做的便是相信带自己来到这里的金皮书籍,自打适应这里的丛林生活之后,便按照书籍内容练起剑来。
练了三天,一剑斩杀了会喷火的老虎。
练了三十天,一剑斩杀了利爪半丈长的红斑豹。
练了三个月,屠尽了个个一丈多高守护果树的猴群。
练了三年,放眼整片山林已找不出能让他出剑的存在,即使是荒山那如山包大小的石人,也不过是一剑鞘,便被砸的粉碎。
而他一直所修炼的内容,仅仅只是简单地拔剑,持剑,刺剑,收剑,每日重复三百遍。
这三年里也曾遇见过人类,只是双方会面时的气氛不是很融洽。
那一日,风和日丽。
经过一年的不懈锻炼,鹤易对于拔剑,持剑,刺剑等一系列动作已然行云流水,想来凭这点表面功夫,回到现代混个武术表演什么的应当不难。
断了脑中的臆想,鹤易直直地望着高空骄阳,那刺眼的阳光对现在的他而言,已经不如亮度高点的灯炮,没有任何不适。
长剑入鞘,又到了每日打猎的时候,早在几月前他已经在这片山林横行无阻,现今而言,林中已没有称的上危险的东西,但凡敢龇牙的,估计坟头已经长树了。
刚欲抬步,前方忽然传来一道深沉的男声,
“阁下好兴致,大白天赏日,也不怕晃了眼睛。”
一年多从未闻人声,乍然听见鹤易心中是白感交集,以至于自动忽略了那话语中的不悦,不可置信道,
“你是,人?!”
“阁下说笑了,这青天白日,在下不是人,难道是鬼不成?”
鹤易的话语让来人的面上盛起愠怒。
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鹤易这才将面前那人看得清楚,观模样似有十七八岁,修长的身姿穿着一件与体型不太相配的宽袍,一双眼睛正死死的盯着自己。
“你有事吗?”
长时间未与人交流,鹤易的语气有些生硬。
“此乃我成剑峰领地,阁下这幅衣着有损我成剑峰门风,还请移步。”
“哦。”
听闻此言,鹤易瞬时明白了少年来意,就自己现在身上衣物与之相比确实有点像要饭的,但这是荒山野岭,又没影响市容,
“你说这是你的领地,好大的口气,房产证拿出来瞧一瞧。”
他的话,让少年有些疑惑,但转瞬就冷了下来,
“听阁下的意思,是打算强留此地?”
“咋滴!此路是我栽,此树...!”
鹤易还要再扯两句,对面少年却不再多言,双掌亮起淡淡白光,如风般袭来。
“轰!”
这一年来与山中野兽搏杀,鹤易早已和从前不可同日而语,身子一侧便躲过了攻势,可背后的大树却没这么好的运气,被少年一巴掌贯穿,碎屑如尘。
一击未中,少年显然很是诧异,没有再次追击,只是眼中的威胁意味更浓,
“没想到以你区区凡人之躯,竟能躲过我一击,不过你还是速速下山,否则,后果自负!”
说罢,看了一眼大树上人头大小的创口。
鹤易自知他是何意,对方已经动手,他火气也是‘蹭’的一下上来,
“小子!就你这俩下子给爷挠痒都不配!”
说话间,手中长剑连鞘未出如棍般挥砸而去。
哪知那少年见他棍来,竟是连抵挡的意思都没有,双手背负在后,打算以肉躯硬抗。
“嘭!”
剑鞘抵胸,少年的躯体如被千斤巨锤撞击,顷刻间向后横飞,连断两颗大树方才止住。
“你!你!无....无....齿“
少年躺在地上惊?地捂着干瘪的胸口,先前的嚣张气焰早已荡然无存,好半天才含糊不清的说出一句话。
“啥?”
很可惜,鹤易并没有听清。
“你等着!”
这一次鹤易终于听清,看着少年摇摇晃晃向远处窜逃荡走,并且越来越快似被狼撵着一般,砸了砸嘴巴,
“搞半天来个傻子。”
要不是最后收了九成力,少年哪还有说话逃命的机会,不过也未打算去追,对于生于法制社会的他来说,杀动物可以,杀人,还是有很大的心里障碍。
直接找了块树荫较大的地方躺了下去,鹤易等着少年带人回来找场子,他可不想像乞丐一样被人撵来撵去,既然有麻烦,那就一并解决。
不知时有多久,感受着暖烘烘温阳的鹤易近乎快要睡着,周遭的树林突然大动,一股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劲风吹落了成片成片的树叶。
想来是少年的救兵已到,鹤易打起精神站了起来。
“贼子安敢伤我徒儿!今日必将汝命留下!”
耳边响起惊雷,鹤易顺声抬头望去,只见一老者腾于头顶,伸掌握爪面目狰狞的朝他抓来。
那掌中有气流旋转,絮绕五指,使其看起来锋利无比。
鹤易似被吓傻一般,眼睁睁看那利爪抓来,一动未动。
跟着空气的尖啸声,老者狠狠抓在了鹤易那仰着的脸庞上。
“怎么可能?!”
老者看着下方受击毫发无伤的鹤易,满眼皆是不可置信。
“就这?”
鹤易对于老者雷声大雨点小的攻势很是失望,有气无力的拎剑扫去。
老者显然有备而来,剑鞘还未贴近,身周便白光大作将自己笼罩在内,同时口中大喊,
“固剑势!”
鞘入白光,老者的身子像是破布一般被扫了出来,在地上连滚了七八圈,本就不多的白发上沾染不少落叶灰尘,看上去好不凄惨。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鹤易的困意都还未完全消散。
但是这幅情形,让鹤易不禁心生担忧,生怕这老头爬起来第一句就是让自己养他,好在担忧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好一会老者才从地上爬了起来,灰头满面的伸出一根苍老的手指,颤抖地指了鹤易半天,硬是一个字没蹦出,慕然气哼一声向远处飞去。
肚子传来饥饿的声音,鹤易也没心思去等有没有可能来的下一波,蹿入林中打猎去了。
晚些时候,当他正在把猎物把火架上烤着时,林中又传来一次较大的动静,这次他没啥耐心直接一剑鞘丢了过去,等他吃完食物去找剑鞘的时候,并没有看见人影,只当是一些胆子稍大的怪物想来抢他的烤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