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刚显鱼肚白,吴忧便清醒了,意识格外清明,只好无奈地起身。余心这小子看样子也是昨天晚上没睡好,半个身子都露在被子外边,眉头微蹙。
吴忧整理了一下衣服,确认眼睛、血灵珠和匕首都一一就位后,在经过余心身边时,在指头咬破一个小口子,等血液漫不经心地渗出来后,往余心眉心处一点,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锁灵庄虽建造在高耸的群山之巅,所望之处皆是断崖密林,可除去这些,锁灵庄正好位于繁华村落,淳朴民间的中心点,所以事发地基本上在锁灵庄的庇护范围,倒也不至于每次赶路都回不了庄落。
而此次的落颜村,就位于锁灵庄的东南方向。
这次的出庄并不一样,仅吴忧一人,所以赶路的速度比起团体要来得快了许多,一路的兼程,风餐露宿,不日便到了落颜村附近。
“咕——”肚子开始抗议,吴忧舔了下唇,决定在进村之前先饱餐一顿。落颜村附近是一望无际的田野,稀稀松松的杂草在田埂边缘倒着,只有一两个农民在耕田中劳作着。
肚子的空虚感来得如此的速度,吴忧四处溜达着,寻找着,农户家放养的鸡鸭鹅呀都不能抓,抬头仰望天空,嗯——难得今日如此安宁,半只鸟都见不到。
吴忧早早准备好的匕首现在已无用武之地,锋利的刀刃在吴忧的手指间来回晃荡,然后被用力一掷,穿过杂乱的草堆,深深地刺入泥田里。
突然,草堆一阵响动,里面好像有什么苗条的东西扭开了——苗条?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玩意儿绝对是野生的!
反光的镜片后,吴忧的双眸幽幽地冒出一抹绿光。匕首重新被吴忧抓起,杂乱的草堆被粗暴地掀开——这小东西扭得这么快?
吴忧顺着田埂,沿着刚刚不知名玩意儿的逃窜方向一路勘查,却找不到刚刚那一抹踪迹。吴忧沉吟片刻,右脚伸进草堆中,往上一扬,杂草纷飞,虫蚁四散。消失无踪的苗条身影再度出现。
吴忧指腹摩挲着刀柄,镜片一闪,匕首“嗖”的一下笔直飞出,分毫不差地钉住那抹苗条的身影。
吴忧三步并作两步走,拨开草堆一瞧,失声一笑——那抹被钉在泥地里,还在拼死挣扎的身影,是一条黑皮白肚的草蛇,比成人小臂要再长一点,粗细相当于手腕骨的一半。
吴忧一手捏住草蛇的七寸,一手拔出匕首,往刚刚经过的那条小河流走去——肉少是少了点,好歹能塞塞牙缝。
河水清澈见底,偶有鱼虾游过,吴忧将半死不活的草蛇用匕首钉在地上,趁草蛇还处在神经条件反射的状态,蹲在河边好好地洗了把脸,起码不会再灰头土脸了。
吴忧挑了一块偏薄的石头,将略显平坦的一面朝上,混着河水搓个干净,等回过头来,那条草蛇已归西天。按住匕首往下一划,血流如注,内脏什么的通通清理掉。
割破指头,描画出一张简略的血灵符,往石头底下一拍,血红色的火焰骤时升腾而上。吴忧抄起匕首将洗净的草蛇切成小段,待石头变得滚烫,将蛇肉一一在石面上摊开,刚一接触,白烟袅袅,蛇皮渐渐与鲜肉剥离开来。
吴忧拿着匕首,时不时挑开,静待片刻翻一下面,一股烤肉的香味扑鼻而来。见肉色已近焦黄,便熄了火,用匕首插着吃。
“呼哧呼哧”地连续吹气,吴忧一口吞入——嗯······肉质鲜嫩,可惜没有调剂的物料,一股若有若无的腥味在口腔内徘徊着。
一顿牙祭打完,吴忧捧起河水涮了涮口,方才迈步往落颜村方向走去。
落颜村内人声鼎沸,因正好到了午时,吃食小贩、店馆纷纷开张,迎接饥肠辘辘的食客,时不时吆喝上几句,好生热闹。除却吃食,打铁的铁匠铺,卖日常用品的百货郎满大街都是,卖肉卖生粮的摊贩反倒是少得可怜。看样子,落颜村的人家大多靠种田养家。
正好,一卖货郎正挑着担子在四处物色着临时摊位,吴忧伸手一挡,“小哥,有件事想向你打听打听。”
卖货郎咧嘴一笑,“说吧。”
“听说这落颜村有一户人家日夜啼哭,甚是凄凉,不知道那户人家落于何处?”
那卖货郎闻言,一脸惊奇,“你怎么打听起这事儿来了?”
“嗐!我是一猎奇闲人,专爱这类稀奇古怪的事儿。”
“哦······”卖货郎恍然大悟地看着吴忧,“你沿着这条路一直走,走到尽头左拐,路过三座瓦房右拐,看见一户破破落落没有人气的一处人家,就是你要找那地儿了。不过那地方人人都嫌晦气,基本上没什么人流动,天色太晚要记得快些离开啊。”
“好嘞,谢谢小哥。”
“甭客气,走啦。”卖货郎肩挑着货担架,摇摇晃晃地走到某一处空地上。
得到具体位置的吴忧倒也不急,问一些小摊贩买了些馒头、馍馍,顺带去光顾一下生意凄凉得有些可怜的干货摊,拿下几提风干的火腿与腊肉,收拾收拾便开始往目的地而去。
贯穿闹市的这整条街倒不算太长,大概人家拜拜土地爷的那种小香条燃尽的时间差不多。闹市尽头是一条连接南北的大河流,一座由粗糙常石铸造的拱桥横亘其上。吴忧稳稳当当地过了桥,在拱桥的左边拐了个弯。
说来也奇怪,刚刚未过桥前热闹非凡,用人声鼎沸来形容也不为过,可过到桥这边来时,竟是异常的寂静,偶尔有一两个人路过,碰上相熟的对上那么两三句,便歇掉了,形色皆是匆匆。
一条大河,将桥的两边划分成两个不同的世界。
吴忧重新拉回思绪,沿着河岸数着瓦房,在第三座之后拐了进去,刚踏进巷头,平地忽然掀起一阵风,刮卷着路边杂乱的树叶与沙尘,劈头盖脸直扑吴忧。吴忧闭上双眼微微侧身,让出半条通道,只觉脸上被剐蹭得有些刺痛,鼻腔内尽是浓重的烟尘味。
等到耳朵再也捕捉不到任何风声后,吴忧才缓缓睁开眼睛,先是抹了抹满脸的沙尘,再拍拍蓬松的碎短发与衣裳,碰巧这衣裳还是纯黑的,浑身上下基本没多少干净的地方。
吴忧边拍边试探着进入巷子深处——起风的时候还没到,这风倒是先行了一步。这河岸的两边都是住瓦房的人家,也不像是被遗弃的房屋,怎么这巷子竟杂乱成这样——某家院子里的果树生的高大,不愿拘于那一方小小的天地,将茂盛的枝叶往墙外舒展开来。
叶子是绿色的,地上却是铺满了青黄色的残叶,沙尘已在地面上累积起厚厚的一层,若是重心不稳,随时都有可能滑倒在地。
吴忧愈往里走,空气中的湿气也愈重,甚至能尝出有一丝丝的咸?没错,吴忧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尝得出来。
巷子两边的墙壁开始变得破烂起来,墙皮大片大片的剥落,露出凹凸不平的土面,目光所及之处草木凋零,一片死寂。
这条窄小的巷子已趋近尽头,吴忧四处环顾着,想找到卖货郎口中那破落的人家。下意识地回头一望,刚刚没注意到,右边这面墙再过来些已经坍塌了一半,整座瓦房如同复刻般也倒了一半,剩下的一半隐没在阴暗之中。
目前看来,就只有这一座是最破的。
吴忧长腿一跨,直接越过残壁进入瓦房中,咬破指头,在鲜血流动时打了个响指,火焰“腾”的一下燃起――
正常瓦房内该有的物件全都破损腐烂,一股淡淡的咸酸味儿飘荡着,吴忧里里外外都细细地打量了一遍,没找到半个异常的活物。
不是说有东西日夜啼哭不停吗?怎么从刚才巷头走至巷尾都未曾听见半点声响?难道我找错地方了?
吴忧正打算从怀中掏出古铜灵盒来探寻踪迹,身后却陡然嚎起一嗓子,惊得吴忧浑身汗毛都齐刷刷地竖起来。连忙转身,空荡荡的一片,并未有活物踪迹。
“呜呜呜……呜……”暗哑的哭声渐渐响起,痛彻心扉的呜咽幽幽荡开,随着夜幕的降临,这不知何处传出的哭声衬得吴忧所处环境的诡异。
“呜呜……娘……”
“呜呜……呜……苍天呐!”
“啊――”
哭声越来越大,到最后一声哀嚎,竟是生生发出鬼音来,天空中的乌云纠结了起来,一股若有似无的风正蠢蠢欲动,地上的沙石与落叶也在默默准备着。
吴忧催动着浑身血气流动的速度,单手打开古铜盒,弹入一滴血液,红光如涟漪般快速散开,一大一小两颗磁珠快速滚动着,到最后射出一道血红色的光柱,直指某处阴暗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