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天阴骑着马,火速赶往封州军营。柳天阴首次来到封州,自是不认识路,不过总有人在暗中指引,柳天阴也不会偏歪到哪里去。
只是到后面,柳天阴实在是寻不得正路。迫于无奈,叶子华派来的那个暗卫也只能现身,用轻功穿梭,给柳天阴指路。柳天阴这才能清楚地前往封州军营。
就在距离封州军营不过一里地时,那人停下身子,弯腰告辞:“柳公公,小人只得到这里。”
马上的柳天阴也作了个揖,道:“还有劳指路了。”
那人也只是轻微点头示意,便再踏轻功,离去。
柳天阴不意外,作为叶子华手下的人,和一个叶子华身边的亲信走的太近并不是好事情。
一里地的距离,凭借柳天阴还未曾被摧残的良好视力,极目远眺之下,还是可以观望到远处蛰伏的,连绵的营帐。
随着距离的拉近,柳天阴看得愈发清晰。但是他心底的疑惑也越发强烈。
一路上他喃喃自语:“这就是我大炎朝的戍边军队吗?”
柳天阴不由得对这支军队的战斗力表露出深切怀疑。他甚至觉得,这帮人是来封州这等边陲重地混日子的,这种事在朝廷内外时有发生。无非是各位大人的子嗣来蹭军功,走过场罢了。
但是,在此等紧要关头,如若还有人敢抱着混吃等死的心态来这儿,那柳天阴只能重新审视大炎朝军队的实力了。
自从望到军营的第一刻起,柳天阴内心就充满了不信任。
柳天阴也算是博览群书,各种领域都有涉猎。据他所知,久经沙场的士卒无论在何处,都会带一股血煞之气。
这和猛兽的血煞之气有区别,简单来说就是吃人和杀人的区别。嘴上有血,肚腹内藏血,以血养血,这叫吃人;兵刃上沾血,气势上沾血,身却不沾血,这是杀人。
而远眺军营时,此处竟然与别处别无二致,实在是骇人听闻。
古书有记载,真正的百战之军,血煞之气郁结可染碧天。虽然夸大了许多,可只要是在武功上有所建树的人,都能清晰感受到一支军队实力究竟如何。
眼前的军营寻常得过分,不由使柳天阴发出质疑。
驾着马,柳天阴慢悠悠地向前走。已经到这里,柳天阴反而不着急了,打算好好观察一下眼前的军营。
“嗯,还有暗哨。看来倒不是那么不堪。”
柳天阴曾经看过班师回朝的一股虎狼之师,是许多年前,也是王老将军最后一次上战场大胜归来时。送行的士卒每一个都身经百战,直送到都城云京才返。那些人,真算是从尸山血海里闯出来,活脱就是一众阎罗。
也正是那一次,让朝野上下的人都认识到谁才是大炎朝的顶梁柱,而大炎朝的实力究竟如何。
与之相比,此处的军队差距太大,不得不让柳天阴担忧。
不过,所幸还好,他们至少懂得布置暗哨在军营附近,这证明他们还不至于什么都不懂。
柳天阴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忧虑?全是因为昨日,叶子华暗卫向他说的那番话。柳天阴毕竟在叶子华身边二十几年了,他猜到自己这一次恐怕是暂时回不去云京了。
对朝堂风云,柳天阴还知晓一些。戍边军队现在已经逐渐有叶文和的人渗入,这原本属于叶子华的直系军队也岌岌可危。
叶子华必须要做出行动,本来让一个伺候在他身边的太监前来送军饷就蹊跷异常,更何况还是在边疆战争的时机。并且,送军饷虽说十分重要,可也不必让柳天阴借着捉捕刺客的由头。
这一切,恐怕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说不定,这支军队就是往后他在边境安身立命的本钱,他怎么能不好好观察一番。
刚来到军营口前十丈,就有人从两侧的林子里窜出来,手上拿着长矛或是普通的刀剑,甚至有拿着镰刀冲出来的。
这一幕看得柳天阴啼笑皆非,他明白了这究竟是一支怎样的军队。
下面人因为战事吃紧,而随便从地方搜罗来的男丁,不经训练地胡乱杂糅在一起。这样的军队是无法拥有战斗力的,一般也只是送进战场去当炮灰而已。
柳天阴轻拉辔头,停下马,面色不变地说:“我是朝廷命官,让你们军营管事的出来见我。”
守门的几个士兵对视一眼。他们也算是从前线退下来的兵,见过不少朝廷派下来的官员。面前此人的确有着不同寻常的贵气,真像是朝廷里的那些大官们。
“我去禀报。”其中一个人走进军营,直奔最大的那营帐去。
李生南正安然地躺在营帐里的一张床榻上,旁边还放着一壶酒,几碟被吃得差不多的小菜,看样子是喝得尽兴了。
士兵轻轻推了一下李生南,说道:“李大人,外面来了个朝廷的官员,说是要见你。”
“诶呀,不见不见。这个时候叨扰别人。”李生南呢喃着,翻个身便又睡下去了。
士兵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在旁边干着急,接着推动李生南:“大人,他看起来的确像是朝廷派来的官,马虎不得啊。”
这句话让李生南的醉意和睡意都消失了些许。
缓慢地坐起身来,李生南打了个哈欠问道:“你确定他是朝廷官员?”
“不敢讲确定,但十之**。”
自打李生南来到这支军队后,他便无所事事,整天醉酒。这还是第一次上面派人来,李生南也有点诧异。据他所知,这里原来是关押犯人的地方,只是犯人被带走,因封州战事,故而征集军队,在此地等候命令。
但是,这也只是一支杂牌军,讲白了就是炮灰。一般不会有人来这里的,毕竟大家都争着抢着去前线的另外两个军团——天军,虎魄营。
顾名思义,天军是直属于天子的军队,也是天子当朝的最大倚仗。
虎魄营则上下全是王老将军的门生故吏,近年来虽然叶文和已经开始渗透一些自己的人进去,效果却不大好。
况且,叶文和的主要力量一直都被放在和北疆蛮夷的战争。在维护大炎朝存在这件事上,叶文和与叶子华保持高度一致。
李生南迅速走出营帐,便看到一人骑着马在军营之外,心里不敢怠慢。
“请这位大人出示腰牌。”李生南虽然有几分认定眼前人的身份,但还是要再确认一遍。
柳天阴也不做高姿态,毕竟往后可能要一同在此做事,得罪人不好。
把腰牌递给李生南,柳天阴打量四周包围自己的士兵,仔细观察后发现没有一个达到二流武者实力的,不由得更加轻视了。
下马,柳天阴和李生南一起缓慢地穿梭在军营之中。柳天阴还是想熟悉一下环境。
唯一一顶完好无缺的帐篷就是李生南所在的,其他的帐篷大多都有开口漏洞,如若遇到风雨,是绝对防不住的。
“是朝廷拨下来的军费不够吗?怎么让将士们就住在如此简陋的营帐里?”
虽说柳天阴是来送军费的,可在第一次集结军队时,朝廷已经先拨下款项,用以建设士兵们的居所并且改善一下伙食。
李生南也是一肚子苦没地方吐,正巧柳天阴来了,便大倒苦水:“大人您有所不知,因为我们一直在后方修养,所以虎魄营的人就借走了我们拨下来的军费。说是我们用不到,借去了便再没有还。”
“朝廷的钱也敢吞?我看他们是不准备活下去了吧?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将士们过不下去的。”柳天阴说的义正辞严,嘴里也做出保证。不过要是他不在这里做事,那又是两说。
两人交谈间,忽听得一阵嘹亮的马嘶声。
柳天阴心中想到些什么,急忙招呼李生南前去军营口。才刚到,就看见秦继才胸前露出一点金黄,骑着匹高头大马,背负一截被布包裹的长棍。
秦继才望到柳天阴第一眼脱口而出:“柳公公,您怎么在这?”
随后便觉不对,自己粗心了。大庭广众之下,直接说出柳天阴的身份,摆明了让柳天阴难堪。
柳天阴只是僵硬地笑一笑,尽量无视他人奇异的目光。
秦继才这才下马,从怀里拿出一道圣旨,口里高喊:“圣旨到!”
所有人一齐向秦继才跪下,他面无表情地缓缓打开圣旨,高声宣读里面的内容:“今外患四起,北疆西域皆群寇环伺,此诚危急存亡之时。而宫掌使柳天阴德才兼备,熟读韬略,于兵事颇有造诣,乃国之良才。故册驻宁安府杂军为阴罗军,封宫掌使柳天阴为阴罗将,西出讨贼,以报国恩。”
在念完之后,秦继才和李生南都是茫然,只有柳天阴稍带些震惊地说一句:“叩谢圣上恩典。”接过秦继才手里的圣旨。
秦继才猛地惊醒,又拿出册封的文书递予柳天阴。
文书在手,却像是滚烫的山芋,摸了就要烫到自己。这块肉,自己说不定啃不下去。
柳天阴低声叹一句:“富贵险中求啊!”
拿走文书,圣旨,柳天阴钻入李生南原在的营帐里,独自苦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