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躺在床上,窗外不时传来叮叮咚咚的敲击声,让人辗转反侧不得睡眠。
“唉!”
温月悠盯着头顶的悬帐,内心十分难言,偏头向着在外间休息的丫头扬声喊道,
“息儿,息儿?!”
外间人影来回,悉悉索索的穿衣声混合着敲击的噪音,温月悠只觉脑子更加混沌了。
“小姐,怎么了?是外头吵着您了?”
急急忙忙穿好外衣,息儿慌忙跑着进来。
自从小姐醒来,夜间总是要点着烛火才能入眠,烛火掩映下的闺房不至于刺眼非常,仅能视物。
撑着双臂缓缓坐起,温月悠抬起下巴向房间里仅有的椅子点了点,
“把那椅子搬过来,外头建小厨房实在让人闹心得慌,你陪我聊聊天,解解闷儿。”
息儿感同身受,点点头,随着她的话搬了小椅子坐到跟前。
温月悠掀开床帘,靠在床柱,抬起困倦的眼皮,有些有气无力,
“息儿,关于苏家在朝堂,你知道多少?”
息儿皱着一张脸,眼珠子四处乱暼,努力回想总结。许久,似是终于组织好措辞,她磕磕跘跘的说,
“苏府接纳了很多门客,但是都是文采出众的,相爷似乎对于武人有一些排斥。其中最出名的当数高尚康,他帮着相爷做了不少有用的事,所以他现在的地位在相爷的提拔下已经比较高了。”
高尚康……温月悠记下这个名字又对着息儿问道,
“老夫人说当初相爷和大夫人的结合是皇上的旨意也是两人求来的,具体呢?”
听着小姐的话,息儿却是犯难地摇了摇头,
“当初我进府时,相爷和大夫人的关系似乎就不是特别好了,府里关于这些往事也极少提起,极为避讳。唯独知晓的是,过去那些年,除非必要,相爷不会踏进西院半步,倒是会时常停步在大夫人的院子跟前,只是大夫人的院门每次都是闭着的。”
闻言温月悠十分不解,这前后行为不是自相矛盾吗?听息儿的话里这苏相与大夫人极为相爱,也不是单向箭头,为何会与苏攸安的娘相爱生子?若只是看中血脉,大可只要女儿,母亲赐些银子打发了;若真是变了心,一定要接母女进府,可进府后他的所作所为又十分朝秦暮楚……
“一个是王侯将相,一个是身份不明且有潜在危险,你应该晓得我这个长辈会怎么选。”
苏老夫人的话历历在目,温月悠突然抬起头,着急发问,
“息儿,父亲在朝堂之上是否顺利?”
顿了顿,觉得这丫头应该听不懂她的话,又继续解释,
“就是比如御史大夫有没有对父亲有所不满。”
息儿的脸色更加难以描述了,
“小姐,我只是府中丫鬟对于这些事情并不了解,帮不到小姐了。”
温月悠愣了一愣,这才想起息儿六岁被卖进右相府,因着她的缘故,再未出过府。
揉揉太阳穴,温月悠感叹,真是累昏头了。
看着小姐有些失望的样子,息儿也是有些难受……御史大夫……御史大夫……息儿突然抬起头,
“对了,小姐。”
像是献宝一般,她开心地说道,
“虽然我不能出府,但是从前家宴时管家说缺人手把我被派去了,当时御史大夫都会参加家宴的,只是后来,来的次数愈发少了,近三年竟是都未来过。”
蹙起眉头,这么说来,朝堂之上苏相未必如鱼得水。
老夫人今日之语,似是对苏家未来颇有担忧,否则以她的性子,当初怎可能一味退让。
如今得知后宅不安如此,她断无可能安居祠堂。
“原是这样。息儿,每年家宴老夫人都会出席吗?”
息儿点点头,但又有些迟疑的想说不敢说的样子。
瞧着息儿的样子,温月悠有些无奈,
“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我俩在这相府里相依为命,早就是姐妹一家,这些年若非你照顾我,我早就不在了。你现在无需迟疑,以后也不必。”
息儿怔了一瞬,她一直觉得小姐失忆后性子直接了许多,从前她不敢提起,是怕伤了小姐的自尊心,她知道她家小姐虽明面上不说心里到底是孤独且压抑的,这种情绪在夫人走后更加严重了。
现在,息儿想,也许忘记对小姐来说才是很好的归宿。
她讷讷出声,
“小姐,家宴您去不了。”
挑起眉头,温月悠捏捏小丫头粉嫩嫩的脸,调笑着回答,
“放心,以前你家小姐去不了,现如今条件不一样了。”
时间随着主仆二人的谈天说地一点一点流逝,隔壁院的噼里啪啦终于归于寂静,估计外面的人也是累极了,什么锤子之类的器具直接一撂,砸出了最后一响,若她真是睡着了,恐怕都会从梦中惊醒过来。
终于结束了。
近乎死寂的沉静将瞌睡虫唤醒,白日的疲惫成倍叠加,一股脑儿的钻进了几乎瘫痪的脑子,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温月悠疲色浮于表面,
“息儿,我困了,睡吧。”
息儿也是有些累了,麻木的点着头,站起身把椅子挪回原位,眯着眼睛飘向自己的床。
一阵灵光闪过,促使温月悠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头,
“对了,息儿,距离下次家宴还有多久?”
飘过身,息儿搜刮着本就不灵光的大脑,
“今日已是十月二十,家宴一般设在大年三十,相爷先去宫中参加宫宴,结束后再回来守岁。”
还有两个多月,温月悠眼前俨然已经开始模糊了,她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对了,明日早上不用叫我了,你也可以多睡会儿。”
刚说完,温月悠就再也撑不住直挺挺的躺下睡着了。
息儿好笑地看着自家小姐,飘着回自己屋里去了。
……
同一时刻,边华城。
冷肃着脸,顾暮舟站在城墙上听着庞武抱怨。
“暮舟呀,你说这可怎么办?朝廷派发的粮食只够咱们一个月的量,说让咱们省点吃。你说这是能省下来的吗?是!现在它要休养生息,咱理解,可是你不能让将士吃不饱饭呐!他们现在每天要训练,那都是扛脏的体力活儿,本来消耗就大,你还让他们少吃点,这跟让他们饿死有什么区别?!”
顾暮舟穿着轻甲,面上沉郁不轻,显然也是有些不满朝廷的做法。
可恨那边华粮官,死死捂着粮仓就是不肯放粮!先前匈奴来袭,攻破边华,享乐一时,若不是这里的父母官主动退让,匈奴怎会动作如此之快!
这边境的长官,别的不行,油水倒是捞了不少。
顾暮舟抚摸着腰上佩剑,想起白日派白安干的事,冷笑出声,
“也不是没有办法。”